小黃的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公旁邊的媽媽空蕩蕩的左手衣袖。
短暫的怔愣和錯愕過後，他對著媽媽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裡已帶了明顯的哭腔。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外公他們俱是被他這陣仗弄得一臉懵，不知道好端端的他突然道什麼歉。
他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傷心得哇哇大哭。
“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就不該去湘西的。”
“我要是沒去湘西的話，姑祖母的手就不會沒了……”
姑祖母？
不單不太會算輩分的我被小黃的稱呼整得有些發懵，就連我媽媽也被這稱呼雷得不行。
“那個……小黃，你說的姑祖母該不會是我吧？”
小黃哭得一抽一抽的，交替著抬起兩隻爪子抹臉上的眼淚。
“您是姑奶奶的母親，我理應喊您一聲姑祖母的。”
“姑祖母，您打我一頓吧，或者是罵我一頓也行。”
“您要不打我不罵我，我這心裡沒辦法舒坦。”
我媽：“呃……”
過了會兒，我媽才組織好語言。
“那個……小黃啊，你能先別哭嗎？你聽我好好說話。”
抹眼淚的動作不停，小黃吸了吸鼻子。
“姑祖母，有什麼話您直說，我聽著的。”
“我沒別的事，就是那個以後，你能不能不要喊我什麼姑祖母，隨便換個別的什麼稱呼都行。”媽媽說。
“要不你喊我柳阿姨也行，就是不要喊什麼婆婆啊，祖母啊，奶奶之類的。”
我媽剛說完，就遭到小黃的嚴詞拒絕。
“不行！”
它放下兩隻爪子，露出兩隻紅通通的眼睛。
“姑祖母，您是姑奶奶的媽媽，我必須喊您姑祖母。”
“我要是胡亂喊您，那不是對姑奶奶不敬嗎？”
我媽：“……”
我：“……”
其實，你也可以對我不用這麼尊敬的。
每次見面喊姑奶奶不說，說話的時候還總是您啊您啊的。
我不單耳朵聽著彆扭得慌，就是渾身的毛髮也彆扭得慌，我的汗毛都不知道豎起來多少回了。
心裡大概清楚媽媽對“姑祖母”這個稱呼的雷點在哪裡，我道：“小黃，你就聽我媽媽的話，稱呼她為柳阿姨或者柳姨。”
“我媽年紀輕輕的，你這要一直喊她‘姑祖母’，回頭她該心裡不痛快了，她會覺得你把她給喊老了。”
哭得雙眼通紅的小黃眨巴著它那雙小眼睛，眼裡寫滿了懷疑。
“姑祖母，您真的會覺得我喊您姑祖母把您喊老了？”
我媽表情認真地點點頭。
“你喊我姑祖母，我確實會覺得在你眼裡我是個老太太。”
小黃一怔，趕忙搖了搖頭。
“不不不，姑祖母……不，柳姨，你真的一點也不老，你看起來很年輕，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媽點了下頭，嘴角牽起笑意。
“現在我信了。”
被稱呼問題一攪和，小黃的情緒好像也沒那麼激動了。
吸了吸鼻子，它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遲疑地看著我。
“姑奶奶，我喊你媽媽柳姨，那我以後要喊你什麼啊？你會不會也覺得姑奶奶這個稱呼把你給喊老了？”
我擺了擺手。
“隨便吧，姑奶奶這稱呼聽起來年紀是有點兒大。”
“你要樂意的話，可以喊我小白，或者直接喊我月月也行。”
小黃沉吟了一會兒，點頭。
“行，那我以後就和你媽媽他們一樣喊你月月。”
“月月，往後你能不能別喊我小黃，換個其他的稱呼？”
“怎麼了？小黃這個稱呼不是挺好的嗎？”我感到不解。
“我覺得喊小黃挺親切的啊，而且跟你身上的毛色也很貼切。”
瞅了瞅我外公他們，小黃抓了抓腦袋。
“親切是挺親切的，就是聽起來吧，有點兒像是在喊路邊遇上的小狗。”
“我先宣告，不是我看不起狗啊，我知道在你們人類看來，狗是人類最忠誠的夥伴。”
“可是我叫這名，被我的同類知道了，我會被他們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