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沒覺得波本是在演戲。
或許其中有誇大的成分,但波本憤怒和不甘的心情都是真實的。
怎麼可能真的毫不在意呢?
短短四天時間,波本就從肆意妄為,輕鬆掌控他人生死的組織高層,變成了被追殺的組織叛徒和受制於人的階下囚,還弄出了一身的狼狽傷口。
若是技不如人也就罷了。
可波本明明就把身份資訊隱藏的很好,是闖關者們帶著來自場外的資訊差,拿著威士忌組的全部情報,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才導致蘇格蘭被抓,之後波本事事都陷入被動。
波本好不容易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推出了大部分真相,本以為抓住了轉機,卻沒想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只是個詭異副本。
他只是被副本boSS製作出來,被輸入了固定的指令,貫徹著副本boSS的意志,作為通關條件存在的Npc。
這個定位好像是什麼古代貴族狩獵場裡的狼,從出現的那一刻,他就註定了要被人獵殺。被獵殺的過程還要被全程直播,供看客們取樂。
而狼本身對此毫不知情,全身心都放在和其他狼爭鬥上,他原本已經贏了,直到有一群貴族們,帶著精良的武器闖入了狩獵場。
那時波本還抱有一些天真的幻想,覺得只要幫闖關者們達成條件,就可以送走闖關者,生活還會回到曾經的樣子。
他也清楚既然世界是虛假的,那繼續留在這裡,或許不是個好的選擇,總會有隱患的。
但二十多年的苦心經營,無數次生死邊緣的掙扎,才造就了波本如今幾乎全知的情報網和應對危機時的遊刃有餘,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全部舍下的。
就像某隔壁國學子苦熬了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上了頂尖學府,正要鬆口氣的時候,卻有人告訴他這個世界是假的,他之前無數個日夜的掙扎、堅持、努力也都是假的。
估計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只會是拒絕相信,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自我欺騙下去,又或者直接破防崩潰,很少會有人清新爽朗地笑一下,揮揮手錶示:
“沒事,新世界考試的內容完全不同也無所謂,不就是從頭學起,再讀十幾年嘛。”
波本當時心存僥倖,覺得既然世界能正常運轉,那真假也不用太執著,誰能保證安室透的世界就是完全真實的,而不是在別人眼裡的另一個大型副本,或者書中世界?
可波本最後心存的那點僥倖的美好泡泡,維持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又被殘忍打破了。
在和安室透的短暫談話裡,他發現了更加冰冷的事實。他所在的世界不僅虛假,甚至還無法長久存在。
他,蘇格蘭,萊伊三人存活於世的全部意義就是被抓住,等到他們都被抓住,他們就不再擁有任何價值了,副本會結束,世界會消失,他們也理所當然地會迎來毀滅。
這讓人如何能甘心?又如何不憤怒?
脆弱也確實是存在的,當波本再次回憶起他的過往時,他想不起來他曾經出過任務的細節,想不起來他為什麼進入了組織,又如何取得的代號,也想不起來他和蘇格蘭的相處過程。
曾經他確信構成了他人生的經歷,塑造了他的今天的那些記憶,在他發現錯漏和端倪後,就漸漸模糊消失,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變成一片空白。
這也許是好現象,因為那些都是由副本boSS構建的,並不是他真實經歷的東西,那些記憶消失,大概意味著他逐漸在擺脫副本boSS的控制,成為真正的獨立的個體。
此後的人生都由他自己去書寫掌控,這是完全的徹徹底底的新生。
但記憶抽離的過程很痛苦,就好像眼睜睜看著自己存在的痕跡在被一點點抹去,哪怕波本清楚那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副本boSS構建出來的自己。
可他的一切不都是副本boSS構建出來的嗎?這又要怎麼區分得乾淨?他會身處組織,他和蘇格蘭是幼馴染,他擅長處理情報,這些不都是副本boSS給他的設定嗎?
因為副本boSS將這些設定全部抽離走,那他還剩下什麼?他還是他嗎?
波本其實一直在不安,他用工作、推理和鬥嘴來對抗這種始終縈繞心間的慌亂和無措。
安室透找他麻煩時那句評價沒有錯,他確實用腦過度,很需要別的東西來牽引他的注意力,而不是待在房間裡休息。
閒下來只會加重他的思慮和不安,這才是他經過了高強度戰鬥的昨晚,今早依舊早早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