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應該認不出來,這是阿孃繡的帕子吧?
畢竟阿耶這麼不討人喜歡,阿孃定然不屑於為他親自做些什麼。
謝均霆在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面上一派鎮定,走上前去,向謝縱微伸出手:“多謝阿耶,把帕子給我吧。”
少年人的語氣、神情、動作都很正常。
謝縱微幽深的目光凝在掌心那方絹帕上。
料子算不上頂好,右下角繡著青山白雲,款式圖樣也不出彩,謝縱微卻下意識覺得有些熟悉。
他還想再細看,眼前一晃,那張帕子就被小兒子給拿走了。
謝縱微眉頭微顰,謝均霆佯裝不高興:“阿耶,你是不是不想讓我擦嘴?就想看我出醜?”
謝縱微不緊不慢地開口:“哦,那你擦。”
謝均霆一愣。
……他捨不得啊!
但父親投來的審視般的目光猶如夜色下翻滾的海面,帶著讓人下意識發顫的威儀。
謝均霆只好強忍心痛,滿不在乎似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擦乾淨了吧?”
謝縱微沒說話,今晚發生的事兒說不上愉快,看著兩個孩子的興致也不高,他想了想,道:“過幾日聖上會去驪山行獵,你們提前準備好,與我同去。”
兩個孩子雖然長得高大,但面容裡仍含著顯而易見的清澀稚氣,或許會喜歡騎馬射獵這樣的遊戲。
就當作是今日的補償。
謝縱微考慮得很周全,但謝均霆皺了皺鼻子,不想去。
有這閒工夫他去陪阿孃多好。
但謝均晏已經替他答應下來了,謝均霆忍耐著,見謝縱微先一步回了書房,才惱怒地瞪了兄長一眼:“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謝均晏覷了弟弟一眼:“太過刻意,就會惹人懷疑。”
“均霆,你覺得,以你的性子,遇到能去驪山騎馬射獵這樣的事兒,會拒絕嗎?你一反常態,只會惹來阿耶的注意。”
“這樣一來,他落在我們身上的目光就會更多。”謝均晏微笑著看向反應過來之後一臉懊惱的弟弟,“你忘記你是怎麼露出馬腳,被我發現想要獨佔阿孃的事兒了嗎?”
什麼獨佔阿孃!
謝均霆險些跳了起來,他就是,就是想多和阿孃單獨相處幾日而已!又不是一輩子都霸著阿孃不和他相認……
謝均晏覷了眼一臉暴躁又掩不住心虛的的弟弟,警告道:“收好你的小心思。還有,下次記得在身上多備一張帕子。”
阿孃撐著病體給他們繡好的帕子,就被弟弟拿來擦嘴了,謝均晏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謝均霆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
施令窈得知兩個孩子要隨著他們阿耶一同前去驪山行獵,相比於一臉鬱郁興致不高的謝均霆,她倒很為他們高興:“驪山那兒可好玩了,獵到東西了能夠自己烤來吃。那兒長著一種果樹,摘下果子來滴在烤肉上,解油膩不說,烤肉吃著滋味更香。”
她看著不知不覺間聽得一臉認真的小兒子,笑道:“不過你們兩個年紀還小,騎馬行獵是強身健體的好方法,但也別貪玩,不然第二日身上痠痛得都起不來身。”
見施令窈說得頭頭是道,謝均晏將擇乾淨梗的櫻桃遞給阿孃,語氣孺慕:“阿孃之前也曾去過驪山嗎?”
瑪瑙珠似的硃紅櫻桃盛在白瓷碗,看著很是喜人,謝均霆看著眼饞,眼巴巴地看了看兄長,又看了看阿孃,就差把‘我想吃’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謝均晏橫了弟弟一眼。
從前怎麼沒見他那麼嘴饞?就是看到阿孃在,故意撒嬌。
施令窈點頭:“大寶真乖。”
看著大兒子冷玉般的臉上浮上淡淡的暈紅,施令窈按捺住想要挨個呼嚕頭的衝動,拈起一顆櫻桃吃了,抿出滿嘴的蜜意。
“我從前跟著耶孃還有……去過幾次。說來,你們倆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也去過呢。”
這櫻桃不錯,施令窈拈了兩顆紅彤彤的果子分別塞到雙生子嘴裡,笑眯眯地問他們:“甜吧?”
謝均霆連連點頭,彎起的眼睛裡洇出開心的水光:“我們還在阿孃肚子裡的時候就去過了?都沒人和我們說過。”
謝均晏不動聲色地瞪了弟弟一眼。
施令窈笑了笑,其實她也能理解,謝縱微一直都是理智的人。在他看來,妻子已經去世,在兩個年幼的孩子面前頻繁提起她,只會讓孩子們越來越放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