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秦閣老星夜入宮面聖,本以為懷帝已然安睡,不料卻被領去了卿安殿,這才知曉,今夜除了自己外,竟還有其他人也進宮求見。
待入殿見著另一位面聖者後,秦閣老面露訝然:“雲鶴道長?”
殿中的老道一身紫袍,手託拂塵,雖已是鶴髮雞皮,雙目卻炯炯有神,他含笑抬手衝秦閣老行了一記道禮,緊跟著又端詳了秦閣老兩息,笑容更舒朗了幾分,開口道:
“看來考院之危已解,倒不用貧道再走一趟了。”
秦閣老詫異,隨即也笑道:“不愧是雲鶴道長,未卜先知,看來倒不用老臣再向陛下贅言了。”
這話倒是沒錯。
秦閣老進殿前不久,雲鶴道長正與懷帝說起考院之事。
但秦閣老不免好奇,此事連三七都沒能預料到,雲鶴道長又是怎麼卜算到的?
他如此想著,便也問出了口。
雲鶴道長這才說起了桃花村的事。
“那位老夫人確乃鬼神所化,只是她情況有異,神智不甚清明。本是要報恩,救下那位李五娘子,順手懲戒了李五,但李五娘子不知其身份,趁夜將那鍋‘靈湯’倒入了河中,正巧那條河又與暗河相連,此番眾考生也是無妄遭災。”
雲鶴道長頓了頓,又沖懷帝一頷首:“陛下放心,貧道沿途過來,已解決了其他後患,考院之事,是貧道的疏漏。萬幸有那位興國郡主及時出手,好在沒釀成大禍。”
懷帝也點了點頭,這才與秦閣老說起春闈後續的安排。
眾考生的確是無妄遭災,若是將今年的春闈作罷,下一次又要等三年後,對考生來說,的確不公平。
懷帝思忖後,便決定給考生們三日休整時間,再行重考。至於第一場的四書五經,顯然只能作廢了,乃至原本定下的剩下兩場的考題,也得重開。
為避免作弊,懷帝連夜又重點了幾位朝臣入宮,讓他們重定試題。
秦閣老自然又得忙起來了。
待他走後,懷帝便與雲鶴道長又談起了別的,卻是雲鶴道長先起了頭:“貧道回京路上聽聞陛下有意為少將軍指婚?女方是興國郡主?”
“正是。”提起此事,懷帝臉上也多了笑:“但有句話,道長說錯了。並非指婚,而是提親,小九那小子啊……”
懷帝搖著頭,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架勢,但眼神分明是慈愛的。
只是他瞧見雲鶴道長沉默不語的樣子後,懷帝笑容漸收,“道長是覺得這婚事有何不妥?可是因為小九的逢九之劫?你放心,朕只是先為他們定下婚盟,至於婚期,肯定是要等小九及冠之後的。”
雲鶴道長沉吟片刻後道:“貧道這些年在外雲遊,也聽說了興國郡主的一些事蹟,雖未見過本人,但貧道以微末道行推衍過,對方的確配得上興國之名,有她坐鎮京畿,是大乾之福,可保國運昌隆。”
懷帝聞言大喜,笑意又染上眉梢,摸上自己終於長出來的鬍子,點頭道:“三七那孩子,的確是極好的。”
不料雲鶴道長話鋒一轉:“可是……”
懷帝手一抖,險些將鬍子扯掉幾根:“可是什麼?”
這與人說話,最怕的就是‘可是’了。
雲鶴道長抬眸:“她命格過大,於少將軍而言,恐是烈火烹油,此消彼長,未必是良配。”
懷帝眉頭皺起:“此話何解?朕聽小九說,那丫頭分明是他命中的貴人,還曾在他幼時救過他,這讖言不是出自道長你當年之口嗎?”
“貧道當年離京前的確說過此話。”雲鶴道長嘆了口氣:“也怪老道修為短淺,卜算有缺,興國郡主的確曾是少將軍的貴人。”
“曾是?那如今又怎的不是了?”懷帝神情漸冷,“若說命格,難道小九的命格就差了?”
雲鶴道長曾說過,燕度命格過於貴重,故而才命運多舛,劫難重重,乃是遭了天妒。
既都是大命格,該是良配才對,怎還衝撞上了?
雲鶴道長臉上露出悲慟之色,眼底浮出黯然與恐懼。
“陛下……蒼天已死啊……”
懷帝猛然起身,死死盯著他。
雲鶴道長此話,可謂是大不敬,眾所周知皇帝受命於天,他這話,放在朝堂上就是咒大乾滅國。
但懷帝是有大氣量的君主,也知雲鶴道長這種方外之人口中的‘蒼天’,應該並非指的自己和大乾,故而,他壓下心中不悅,沉聲問道:“乾坤朗朗,蒼天懸於眾生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