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傾著撥出一口氣。
他乾脆停在便利店門口,想進去買瓶水。
裡面站了好幾個人,歡言笑語飄的半邊天都是,陳兆低著頭從一個貨架走到另個貨架,視線一滑,他腳步卻頓了。
宋晚晚正站在他身邊拉開冰櫃門,拿了兩罐蘇打水出來。
便利店裡,細細碎碎的聲音飄過來格外嘈雜,黃昏從她的頭頂滑落瞳孔,又被關上的玻璃門推拉開。
她卻沒有立刻就走。
有女生結伴站在他們身後的貨架上挑著零食,三言兩語閒聊著,什麼話題都有,聽不真切。
她忽然抬眼看了過來,很平,很淡。
髮絲垂在她臉側,和走廊那會一模一樣,顯得整張臉格外清冷。
陳兆呼吸重了一瞬。
背對背就站著學校裡的其他人,他們兩個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要在這裡強裝著不熟。
他格外慌亂地別過臉,這算什麼?他果然不能在走廊上和她說話嗎?
太陽還在下墜,連著地平線即將變成漂亮的夕陽。
周遭交談的聲音淡了,便利店的歡迎鈴又響了一次,狹小空間裡只聽得見舒緩的伴奏。
昏黃光線沿著她打量的視線似乎還凝在自己身上,冷意隨著風一下就吹了進來。
陳兆低著頭用力開啟冰櫃,他心想自己要不要說聲對不起。
“怎麼還買水?”
瓶蓋上密密麻麻的紋理像嵌進肌膚。
“不是說好,我請你喝嗎?”
陳兆微微有些愣然地轉過身,宋晚晚在看著他,眼裡帶上一點疑惑不解,“陳兆?”
她眼睛沒有彎彎的,陳兆只覺得自己快看出重影,而像笑盈盈一樣的聲音說,“給你,我請你喝。”
“哦哦,好。”
他連忙伸手接過,漫長的兩年裡,這樣為數不多的面對面說話,被速寫在透明玻璃裡像要留下什麼。
或許是冰涼的罐身在便利店的暖氣裡有些不合時宜,恰好握在了宋晚晚手的下端。
水滴就這樣從她指尖滑落到自己肌膚之上,陳兆動作僵了僵。
這樣也夠了。
在水珠又嵌入指紋的那一秒,她開口了,“走廊裡沒理你是因為看見有同學在下樓。不過……為什麼要跟我說當心下雨?出門前我看了天氣預報說天氣很好。”
“因為……”
陳兆換了一句話,“因為當時想起來這種季節總容易下雨。”
總容易下雨,總容易遇見,這種季節裡我們總是容易分開。
這樣的話講出來卻有些太矯情,他剛想再說些什麼,門已經又開了。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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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陳兆的解釋宋晚晚才安心了點,不然還真以為他學習壓力太大了。
不過,她早就猜到了籃球是針對,想計較卻沒有證據,一切又只能像往事一樣輕飄飄散去。
嗡——
她一愣,拿出手機一看,是劉澤然打來的電話。
以為不會接到的,以為會轟然大吵一架的,接通後卻全是沉默。
什麼聲音都沒有。
宋晚晚想起那本倒下的《一九九九》,想起語文老師說的話,以前的主人公就在電話對面,以後的自己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徘徊。
她腦海裡一瞬間閃過好多個畫面,可拿下手機一看,才過去三十二秒。
“我長智齒了。”
她走著上坡路,試圖說些真心話,“說不定拔掉之後放在枕頭下面,還會有牙仙來拿走呢。”
對面又安靜下來。
在漫長的沉默後,宋晚晚終於爬完了坡,站在這條路上的最高點,落日降臨在眼前,讓人有一種朦朧的不真實感。
周圍是打打鬧鬧的聲響,快速奔跑著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重重擂在上空。
而像春天柳絮那樣的風卻太輕了,把人架著,只遠離地面一厘米,難受不已。
“你今天放得這麼晚嗎?”
好讓人意外的一句話,看來劉澤然還沒發現自己刪了他的微信。
眼前,無法停止的泛涼水珠,卻在順著眼前人緊握的指尖緩緩滴落。
宋晚晚錯愕地愣在原地,對上那雙琥珀色瞳孔。
那人接著說話,這周圍忽然又安靜到足以讓人聽清每一個字,“以前你說,人長了智齒就會痛到說胡話。”
她還在呆愣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