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死了,看你那慫樣!咱村還死了一百多號人呢,也沒見你嚇成這樣。”
楊張氏即使裝得再鎮定,內心裡也隱隱在微微發抖。
白馬鎮這是死了多少人啊?
屍體都堆成小山高了。
堆在城外專門為了嚇人嗎?
這麼熱的天,都不怕臭?
楊二郎想起看到的屍山血海,神情大變,爬起來就往西廂房衝。
一個兩個死人他也不會怕成這樣,誰讓那是成百上千的死人呢。
他長這麼大,哪裡見過這些個玩意。
啥也別說了,他就是害怕。
王鳳期期艾艾地湊到楊張氏身邊,小心翼翼地問:“娘,二郎沒買到糧,咱們吃什麼呀?”
別告訴她還要繼續喝野菜湯,她快喝吐了。
楊張氏沒好氣地說:“吃吃吃!就知道吃!要不錢給你,你去買糧?”
二郎那麼一說,王鳳也怕得要死,哪敢接這燙手山芋。
“呵呵呵,娘,我一個弱女子即使能買到糧食,那也得有能力把糧食拉回家呀。”
她眼珠子一轉,突然指著大門口呆愣的楊大郎夫妻倆。
“娘,我看大哥就可以,要不就讓大哥大嫂去鎮上買糧吧?”
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才不會去做呢。
她就等著吃現成的。
楊張氏眼睛微轉,看向楊大郎的時候,目光倏然轉冷。
兩個只會吃乾飯的廢物,錢交到他們手裡,只會讓人扒拉走。
“哼,沒糧就餓著。”
想到王鳳偷奸耍滑的性子,她用陰沉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警告她:“老二家的,這都半下午了,你的飯做好了?”
王鳳心裡猛地一咯噔。
“那個,娘,我、我這就去燒火做飯。”
說完,身子一轉,麻溜地鑽進灶房。
野菜野菜野菜!
又是野菜湯!
連一粒米都沒有,吃個屁的飯呀!
王鳳邊忙著燒火,心裡邊恨恨地想:早知道就慫恿二郎跟村正離開了。
地裡被洪水一淹,裡面全是淤泥,根本種不了莊稼,下半年算是全完了。
家裡的銀錢被老妖婆把持著,如今鎮上又死了一堆人,這日子可怎麼過?
也不知道村正他們走到哪兒了?現在跟上去還能追上嗎?
離開總比待在家裡餓死強。
一旦這心思起了,那是再也壓不下去。
晚上睡覺的時候,楊二郎被身側翻過來倒過去的人吵醒,不悅地低吼:“你幹什麼呢?大半夜倒騰個啥?趕緊睡了。”
王鳳心裡那個焦灼,忍不住對著楊二郎的屁股踹了一腳。
“幹什麼?”楊二郎生氣地說。
王鳳把腦袋湊過來,突然問道:“二郎,天天喝野菜湯,你不膩嗎?”
楊二郎怎麼可能不膩歪。
可那不是沒辦法嘛。
他沒好氣道:“膩不膩又能怎樣?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想咋滴?”
王鳳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想離開。二郎,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吃沒吃的,外面又死了人,我心裡好害怕,我怕村正說的那事要應驗了。二郎,我們逃吧?”
這不說還好,她這麼一提死人,楊二郎就感覺黑暗裡哪兒哪兒都是陰魂不散的鬼魂。
他縮了縮脖子,往王鳳身邊靠攏,聲音都在發抖。
“逃,怎麼逃?逃到哪兒?大晚上的,你別說這瘮人的話。”
“瘟疫啊。”王鳳突然白了臉色,“村正說恐南地瘟疫北上,你看,白馬鎮死了那麼多人,難道都是洪水淹死的?難道就沒有因為得了疫病死的?”
白馬鎮的地勢偏高,洪水再厲害,也不至於淹死那麼多人呀。
王鳳怕的就是瘟疫。
先前還覺得窩在家裡哪兒也不去就安全了。
可自從發了洪水,吃的也沒了,地裡的莊稼也指望不上。
她覺得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楊二郎嚇得聲音都在打顫:“你別、別瞎說!什麼瘟疫?哪兒有什麼瘟疫?”
他今天可是面對過死人堆,萬一有瘟疫,那他不得首先嘎了?
他膽小,還不想死呢。
心裡怕的要死,他把腦袋縮排被子裡,只想趕緊睡著。
“別說了,趕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