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陳七載電話的時候,沈天星正在參加沈家的家宴。
每年三次,除夕、清明、和中秋,是沈家人坐在一起小聚的日子。
說好聽些是家宴,說難聽些,不過是沈家人爭搶、瓜分利益的舞臺罷了。
沈天星作為沈家的第五代,沈家家主沈兆景的獨生女,自然逃不開在在這虛偽的舞臺上出演默劇。
她眼神放空,聽著沈兆景溫和地詢問沈老太爺的身體,聽著叔叔伯伯聊起公司的事務,聽著他們互相關心的言語裡暗藏著的交鋒。
鈴聲響起的時候,桌上靜了一瞬,隨即重新熱鬧起來。
看似無人在意,實際上眾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在沈天星身上。
“商務合作的事情不著急,等熱度多發酵一會兒,興許會有更高的報價,更高階的產品,屆時也可以多對比對比。”
“明辰娛樂風評不好,老闆短視,對手下藝人壓榨得厲害,不是好去處。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年後我來牽線,不保證大紅大紫,但至少不會走歪路。”
“不用謝,有問題儘管打電話就是。”
待沈天星掛了電話,剛聊完股票市場的三叔自然地提起話頭:“天星做起生意來,頗有大姐的幾分風範啊,不愧是親母女。”
他的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沈兆景,卻不像是讚美,更像是不懷好意。
當年沈老太爺退休,越過家族的男丁,執意將沈家家主的位置交給沈兆景。
對此,他們可是不滿很久了,每每找到機會,總要刺沈兆景幾下,彷彿刺完心裡就舒坦了。
沈兆星本人不苟言笑,心思深沉,不好下手。
而沈兆星的獨生女沈天星,不善言辭,性格溫和,是他們最好用的突破口。
“聽說,天星姐最近還演了個電視劇呢,叫什麼我在九零當下崗工。”三叔的女兒捂著嘴笑起來,“很火爆呢。”
二叔的兒子跟著笑:“天星妹妹這是另闢蹊徑,準備在娛樂圈闖出一番天地了?就是劇選得不怎麼樣,叫這個名,還真是……土啊。”
四姨輕輕拍了二叔兒子一下,狀若警告:“怎麼說話呢,什麼另闢蹊徑,這叫人各有志。”
飯桌上響起一陣輕輕的笑聲。
坐在主位上的沈兆景面不改色,沒興趣參與小輩們的事。
旁邊坐著的沈老太爺也假裝自己沒聽見,撿著盤子裡的花生米吃。
被兄弟姐妹聯手擠兌的場面,沈天星每年都要經歷好幾次,早就習慣了。
以往只要不接話,任他們說上幾分鐘,也就過去了。
可今天,沈天星有些不想忍了。
她想起在孟宗市拍攝的時候——記得那天她翻著劇本,困惑不解,問嬴佳:“為什麼林倩總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不怕承擔不起後果嗎?”
嬴佳低頭往她本子上一瞧,翻開的一頁劇情是女主林倩被小混混言語騷擾,女主出手扇了小混混兩巴掌。
嬴佳抓起劇本扇風,“有什麼後果承擔不起?有男主撐腰,有錢賠醫藥費,有保安看著不至於鬧大,為什麼要怕?”
沈天星若有所思。
嬴佳隨口道:“很多事情,想起來可怕,做起來也不過如此。”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陳七載附和:“對呀,我應聘男主的時候,室友還擔心我會被騙呢。但我就想,嬴導能騙我什麼呢?最多騙我兩小時時間嘛,恰好時間這東西,我多的是。”
嬴佳無語,拿劇本敲了敲陳七載的頭:“說的是一個事嗎。”
思緒漸漸回籠,沈天星扯動嘴角,勾起一個笑來,甜美動人,說出口的話卻意有所指,“二哥,四妹,聽說你們最近投了個酒吧,虧了五百多萬?”
二叔兒子和三叔女兒一愣。
沈天星繼續道:“俗話說,不怕富二代玩物喪志,就怕富二代雄心壯志,買包頂多幾十萬,創業可是幾百萬扔進去,聽個響兒都難。”
說到這裡,沈天星學著三叔女兒方才的模樣,捂著嘴笑:“我怕敗家,創業只敢用二十萬,好在運氣好,賺回來幾千萬,也算是沒丟母親的臉。”
她銀鈴般的笑聲在飯桌上回蕩,蕩得有人綠了臉,有人紅了臉。
一片安靜裡,沈老太爺笑出聲來,“好好好,天星做的不錯,爺爺書房裡那尊玉蟾蜍,就送你了。”
“謝謝爺爺。”沈天星一邊道謝,一邊把桌上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果然,真的做了,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