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木迴風及時地把自己的話收住了。
月影等著木迴風的下半句,卻遲遲不見迴音。
木迴風憋了好半天,才終於把自己直白的話委婉地講了出來:“我就是在想,待會兒見了你娘和你弟弟該怎麼和他們說?他們知道你是去新鴻國了嗎?”
月影慘然地笑了笑:“我沒有告訴他們。他們只知道我被好心人收養了。如果當年他們知道了真相,他們估計寧死也不會同意我的選擇的。”
看著面前這個實在有些柔弱的少女,木迴風實在無法將她與可怖的戰爭傀儡聯絡在一起。
她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另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這個比自己稍微矮上那麼一丟丟的少女頭頂。
“別怕,從現在開始棄暗投明吧,姐姐罩著你。雖然這樣做無法改變過去的罪孽,但是起碼未來會如你所願,懷著對過去的懺悔之心去做對社會有意義的事情。”
月影抬頭望著明明比自己小了幾歲還自稱是姐姐的木迴風,眼裡的良知與痛苦膠著著,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眼淚從眼眶裡細細地流淌出來。
她抱著頭嘶啞著說:“我造了那麼多殺孽,早已遭盡世人的唾棄,我,我這樣的人還有活下去的資格嗎?”
木迴風聽出了月影話中的痛苦,明白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但是月影犯的並不是什麼無傷大雅的小錯誤,她的背後是數千萬的家破人亡,她不想昧著良心安慰她。
木迴風把自己的手從月影頭頂收回來,冷冷地說:“雖然你是為了保護你的家人,你有你的理由。但是就憑你乾的這些事兒,你覺得你不該遭盡世人唾棄嗎?”
“你製造的那些戰爭傀儡讓多少人流離失所?又讓多少個失去他們的家人?就你的家人是家人,別人的家人不是家人了啊?”
月影崩潰地蹲在地上風乾眼淚,像一隻割開了動脈等待血液自動流乾的手腕,又像極了擱淺在沙灘上的海魚放棄自我求生的機會。
木迴風本想冷眼旁觀的。
但是眼前這個生機漸無的月影,還是令木迴風無所適從,她煩躁地蹂躪著自己的頭髮,走到遠處深吸了一口氣,又走回去抱住了蹲在地上自生自滅的月影。
“真是敗給你了,我問你,你現在還會回去幫他們製作戰爭傀儡嗎?”
月影紅著眼睛搖了搖頭。
“那不就行了,以前的事確實是你做錯了,確實罪不可恕,被世人唾棄是你應該承受的報應。”
“但是簡單地償命就有用了嗎?而且那麼多人都是因戰爭傀儡而死,你雖然是製造他們的人,但並不是直接用他們發起戰爭的人。何況你只有一條命,那麼多命可抵不過來。”
“你只要保證你以後不再為奸邪小人制作戰爭傀儡,然後,金盆洗手,今後做一個正義的人,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就是對過去最好的救贖。”
月影眼裡又有了光亮,但不是淚水:“但是,我除了用從你那兒得來的力量做戰爭傀儡,我什麼都不會?”
木迴風用手把月影臉上的淚痕擦乾淨,笑著說:“傻月兒,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會把我木氏的天宮機甲用於戰爭,戰爭傀儡這個名字真是難聽死了!”
“小時候天宮機甲圖還沒有被偷的時候,阿孃就把天宮機甲的原理構造全都教給我了。嘻嘻~”
“我根據原有圖紙設計出了幾款用於農耕的機甲,只是苦於沒有血脈力量而一直沒有實現。”
“現在好啦!你的力量和我的大腦遇到了一起,那不就天下無敵了嘛!如果這些機甲能夠在民間推廣,那不是造福萬民了嘛!”
月影看著自顧自笑了起來的木迴風,破涕為笑了。
沈知看著眼前這個又是安慰又是抱抱的木迴風,原本沉在心中的鬱結也解開了,他一直在思考木迴風昨天對他說的話。
她說,六歲的她與如今的她毫無瓜葛。但今日看來,她還是她,一點兒沒變,還是那個會相信世間美好的小回風。
他斂去臉上不知不覺浮現的笑意,正色道:“天色不早,我們即便出發。”
木迴風一行三人抵達月影所說的小村莊時,已是下午,月影一下馬就激動地直蹦她朝思暮想的家蹦去。
但是臨近家門,她卻又近鄉情怯了起來,用手仔細地理頭髮,正衣冠,然後才舉起右手輕輕叩響在夢中反覆出現的家門。
稍微沉寂了幾許,屋內就響起了走動的腳步聲,是來開門的腳步聲。
“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