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淵終於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地看著穆巫嘉道:“那倒不是。只是沒想到將軍一點也不顧你我之間的交情,二話不說就讓我下了大獄。”
“你犯了法,再多的交情也沒用。”
在穆巫嘉一臉淡漠的神情中,聶淵卻忽而一笑,像是回想起什麼。
“你我二人第一次見面,也是追拿街頭的一個小偷。”
穆巫嘉道:“但那個時候,你是個好人。”
聶淵聽到這兩個字,默唸了幾遍,喃喃道:“是啊,我曾經也是個好人。”他靠著牆,盯著穆巫嘉,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是,好人救不了自己,連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
“我知道。”
“你知道?”聶淵突然大笑道:“對,你是該知道。不管是朝堂,還是戰場,若是不爭不搶,便只有死路一條。”
穆巫嘉的眼神愈加冰冷,“但你不該用同胞的血去鑄就你的路。”
聶淵聽到這話,有些激動地說道:“我也不想,可是我沒辦法!我只想我的夫人活著!這有什麼錯!”
他緩了緩,似是覺得有些諷刺,道:“我兢兢業業為官數載,到頭來卻連夫人的病都治不起。不貪,哪裡來的錢?”
穆巫嘉沉默了片刻,而後才道:“我來,不是聽你找藉口的。我只問你軍餉貪墨一事,還有沒有別人參與?”
“有,兵部尚書,丘緒。”聶淵沉默一會兒,還是給出了答案,卻在下一瞬又道:“可是你們找不到證據。蛇,已經驚了。”
穆巫嘉注視著聶淵愈發慘白的臉色,有了個不妙的念頭,眉峰微蹙,質問道:“昨日有人找過你了?”
“本來在你們挖出的箱子裡,我藏了證據。只是你們來晚了一步,丘緒事先找到了。”
聶淵嘴角上揚,像是很高興看到穆巫嘉這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丘緒雖然蠢,可他是真怕事,那些個證據早就銷燬了。沒有證據,穆將軍總不能再立個‘丘尚書做了不法之事’,這樣似是而非的軍令狀吧?”
查抄李峰雲的府邸前,穆巫嘉在軍令狀上並沒有直接寫李峰雲貪墨軍餉,而是寫的李峰雲違背律法,做了讓世人無法容忍一事。這樣日後若是真追究起來,穆巫嘉寫的也沒有錯。
無視聶淵語氣中的諷刺,穆巫嘉又問道:“既如此,你們通敵了嗎?”他目光冰冷,盯得人毛骨悚然。
聶淵感覺背靠的牆壁有些刺骨,“我沒有。”他回道。
“我只要錢,旁的我不會做。”
穆巫嘉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見聶淵遲遲不說話,他便準備離去。
離去前,他又說了一句。
“你夫人那邊,若是她對此事真的毫不知情,我會託人幫你照看一二的。”
聶淵微微愣住,然後垂下頭去,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泛著紅,終於在穆巫嘉快要走出牢房的時候,他開口叫住了穆巫嘉。
“穆巫嘉,丘緒當初為了陷害你,派人殺了那兩個押送你的刑部官員。”然後就不再開口。
他知道穆巫嘉是個聰明人,僱兇殺人再加上之前的那封聯名信。只要行動夠快,在丘緒注意到這件事之前,找到實證,丘緒不死也得掉層皮。
他留著這口氣撐到穆巫嘉來,說出這些,也算是贖一點罪。
穆巫嘉轉過頭,瞥了眼沒什麼精氣神的聶淵道:“多謝。”然後就轉身離去。
在離開大牢時,穆巫嘉問一旁的獄卒:“這幾日,還有誰來過這嗎?”
獄卒回憶了下,“昨日不是我值班,是剛子。今日的話,我也只見過將軍您。”
楊念文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漆黑的地牢,唯有牆壁的蠟燭泛著幽暗的光。
他說道:“通知你們大人過來吧。”
如果他看的不錯,聶淵他,快要不行了。
聶淵的那一番話,明顯是有人來找過他,而且十有八九是丘緒。雖然不清楚丘緒是怎麼知道聶淵被抓起來一事,但只要聶淵被抓,丘緒就不可能放著這麼大個隱患在。
但最後一句話,穆巫嘉終是沒有說出口。
接下來,他只要把聶淵說的話轉達給楊念文就可以了。至於以後如何,那就是他們這些官員之間的事情了。
他無意摻和。
牢房裡。
聶淵在穆巫嘉走後良久,才抬起頭來。他扒拉了幾下額上凌亂的頭髮,露出發黑的額頭。拖著腳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床邊,艱難地蹲下身,從蒲草蓆中摸出了兩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