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妕蹲下身,直勾勾地看著眼前怯生生的小男孩。後者觸及她的目光,心中一顫,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衣角,低頭錯開了視線。
好瘦……幾乎已經脫相了。
已經接近初冬的季節,男孩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布衣,並不密集的針腳加以大大小小的補丁,使其根本起不到禦寒的作用。露出的半截手臂只可算是骨骼上覆上了一層人皮。
現下時局已經動盪到這般地步了嗎?
“你叫什麼名字?”溫妕放緩了聲線,儘可能避免嚇到他,“為什麼要從狗洞進來?”
媽媽送他進來之前曾經特意囑咐他說一定要找一個好人。
小男孩偷瞄了少女一眼。
黑色夜行衣、半扇金屬面具、腰間懸掛的利器……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啊qaq
見他不說話,溫妕還欲再軟些聲,雜亂的鈴聲中忽而脫穎一聲極為空靈的鈴聲,瞬間蓋住了所有其它的鈴聲。
本是動聽之音,男孩的反應極大,幾乎是同一時間抱頭蹲下,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溫妕緊蹙眉頭,偏頭看向一旁的城牆。當視線被石牆阻礙,其他的感官便隨之增強。
後起之鈴一經出現,原本吵鬧無章的聲響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以整齊的節奏化為詭異的樂章。
男孩的顫動幅度愈發劇烈,骨瘦嶙峋的面容浮現出絕望與驚恐。
有問題……
溫妕當機立斷趴下身子,從狗洞中向外望去。
視線過於低矮,她只能看到數雙腿的交替,行走而過的所有人都是赤腳向前,黑黢黢的面板上滿是泥濘的汙-穢。
“叮——”
又一聲悠揚的鈴聲響起,她聽到了一陣歡呼,緊接著眼前的腳步亂作一團,似乎是與許多人在向什麼蜂擁。
他們太過於狂熱,導致有個孱弱的人被擠得搖搖晃晃,幾欲傾倒。
不好,這樣下去的話……
溫妕剛剛如此想著,那孱弱者被擠倒在地。
青絲灑落在溫妕的眼前,在一片凌亂之中露出一隻眼,恰巧對上了溫妕的目光。
空洞而渾濁。
後面的人見空位出現急忙從她的身軀上踏了過去,人體的重量猛地壓-在柔軟的腹部上,立刻便凹下去了恐怖的弧度。
那人的眼珠倏地凸出,口中發出哀嚎與求饒,但是沒有人理會。
前赴後繼的人從她的身軀上踏過,尋求著虛無縹緲之物。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溫妕不願再看下去,面色難看地收回視線。
方士大多自稱神使,靠一些劣等戲法唬人,偶爾給予一些所謂“恩賜”吸引信徒,從而達到斂財目的。
她一向看不起方士,奈何時局動盪之下,這樣的人層出不窮,不是她一個刺客或是罪臣之女能夠限制的。
但即便是京城外聲勢最為浩大的方士,也不曾有過如此瘋狂的信徒,已經徹底泯滅了人性。
以溫妕父親的戰死為開幕,混亂時局至今不過三年,大華王室的政權還未完全崩塌。
為何會癲狂至此?
溫妕半蹲起身,看向縮成一團的孩子,皺起了眉頭。
如若不管他們,那像這樣的孩子,又將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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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這是……?”劉叔看著少女懷中的孩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小姐突然來京城邊緣,還帶了個孩子來。
“說來話長。”溫妕一手抱著他的頭,儘可能貼近自己的身體。
“準備熱水,食物,還有醫藥箱。”
劉叔不再問,手腳麻利地出去與身邊下人吩咐起來。
溫妕低頭檢視男孩的面色,依舊是緊閉著眼,用力抱著自己的頭,就像是在躲避自己長久不散的夢魘。
在過來的路上,溫妕已經喊了他無數遍,沒有任何反應,如同陷入了一個無法醒來的夢境一般。
會在這個時間點從牆外鑽進來,恐怕是有什麼急事,但是現在什麼都問不出來。
溫妕很想要等他醒來,然而夜幕盡頭的火光已經點燃雲霧。
她的時間也不多了,必須要在監視者起疑之前回去。
吩咐劉叔細心照料,在孩子醒來後先問他想要什麼,不要被人發現之類的云云。
得到拍著胸脯的保證之後,才一步三回頭地趁著黎明的最後一抹暗色趕到了顏府,與春桃換了班。
溫妕忙碌了一晚上,理應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