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景踏入樹林之後看到的,就是一眾倒地的人影。
在鼻青臉腫的男人中間,容貌昳麗的少女只是臉頰略帶灰塵,衣角微髒,格外顯眼。
她還穿著早晨出府時候的衣裳,是那日他們一同去買的蝶翼桃花,芍藥暗紋藏匿於淺粉色的布料之中,隨著月光浮動彷彿生命的喘息。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奏響肅殺之秋的琴曲。
顏景邁步跨過阻礙的軀體,步步行至少女身畔,站定垂眸。
溫妕輕閉雙眸,呼吸淺淺平緩,幾縷髮絲輕輕搭落在額前,隨著微風微微顫動。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這次圍剿柳青的至少有十餘人,單從體格與肌肉來看便知實力不俗。
即便春桃也會些武藝,兩個女子能夠將這麼多男人反圍剿也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柳青做到了,並且單看外表,似乎贏得十分輕鬆。
有這樣的身手,卻只想著用拙劣的演技拉攏自己,她究竟想要靠自己得到什麼?
金錢?名譽?
在亂世之中,她完全可以靠自己慢慢獲取這一切。
她有一個必須快速達成的目標。
儘早、儘快,且難以達成的目標。
或許所圖甚大……
那麼,可留與否?
殺氣!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落,溫妕悄然觸及了自己袖中的匕首。
常年行走於生死一線的本能比頭腦提前捕捉到了威脅,讓她幾乎是瞬時規劃好了接下來的路線。
衣肆的消失與今夜的打鬥都不是能夠輕易隱瞞的痕跡,她料到了顏景可能會猜出些什麼,所以隨時準備撤退。
只要顏景有些動作,她就立刻拔出利刃逃生。
翻案一事還可從長計議,決不能因小失大。
但是她等待良久,只感受到顏景身上幽幽的檀香混著草木氣息縈繞在她身側,卻遲遲沒等到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溫妕實在耐不住性子。
她在心中想好自己要說些什麼之後,便裝作剛剛轉醒,睫毛微微抖動,而後緩緩睜開眼眸,與顏景的目光相遇。
兩人視線交匯間,殺氣陡然消失。
以星辰作襯,顏景的目光宛若蒙上了一層清冷的薄紗,晦暗不明的墨眸將少女的目光勾入其中。
到底是清輝照人還是人託輝明?
溫妕被這月色恍了一瞬,打好的腹稿也隨之遲了半拍。
顏景先一步做出反應,半跪下身,面露擔憂地溫聲道:“柳小姐,受傷了嗎?”
溫妕隨即回神,暗罵一句美-色誤人,就斂下眼皮,偏眸咬唇,彷彿泫然欲泣:“我沒事……”
顏景微微蹙眉,抬手靠近溫妕的臉頰。
少女目光追隨著那雙骨骼分明的手指慢慢離近,暗自攥緊了自己的裙襬,直至貼上自己的臉頰,感受到溫熱的體溫傳遞,她才悄然鬆了一口氣。
“柳小姐,發生了什麼?”顏景擦去她臉頰上的灰塵,將她臉側的碎髮撩至耳後。
“我放心不下你,自作主張過來看了一下,結果聽到了林間的打鬥聲,擔心你有危險便急忙趕過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謊話,他在遠處等到打鬥聲漸弱才進來,只是為了確認她的生死。
溫妕眼角泛著晶瑩的淚光,抬眸望入顏景的眼底,輕聲解釋道:
“我也不知為何,有位大爺說您在這裡等我,我便過來了,誰知我一來就突然湧出好多人,將我嚇暈了過去,再醒來便看到您了。”
這自然是謊話,溫妕才剛剛清理完身上的血跡,與這些人打架只能算是熱身。
“大抵是有善心遊俠路過救了你,不留姓名便離開了。”
顏景彷彿心有餘悸,垂眸思忖片刻後,才有些猶豫地開口:“柳小姐,我聽聞令尊似乎有些誤解,此事是我考慮不周,理應向你賠罪。”
謊……這是真話,如若他將有人捷足先登的意外一同考慮周全,少女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溫妕含淚搖搖頭,強撐出一個笑容:“這不怪顏大人,是我與父親之間的事情。”
“不,此事我亦難辭其咎。”顏景輕嘆一口氣,軟下嗓音,眸光瀲灩,“我會親往府上向令尊說明緣由。在這期間,小姐如若不嫌棄,可暫居於我的別院,以避風塵。”
這話正中下懷,溫妕忍住笑意,狀似為難:“可這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