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歲桉的袍角低語,“九哥哥,你倒是說話呀。”
而祁歲桉面色沉冷,仍不發一言。
對陸瀟年他不張口罵就已是十分給面子了。
學堂上這人就動不動就要跟他討論兵法,他偏又是個不愛認輸的,於是害他白日上學,夜裡還要苦讀各種兵書,昨夜才抄完一整本,手腕現在還腫著。
見祁歲桉不說話,祁盈只好尷尬笑笑主動找話題,陸瀟年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
忽然,祁盈眼眸一亮似想到了什麼。
“哦對,我九哥哥從月妃娘娘那新學了制香,可以請哥哥給陸二公子調一款你喜歡的。”說著她從腰間摘下自己的香袋,像捧著寶貝一樣,“這‘籬落雪’可是天下獨一份兒的,還可安神助眠。”
“多謝公主殿下美意,我行軍打仗用不上的。”陸瀟年眼眸越過祁盈,似不經意地落在祁歲桉微微泛紅的手腕上。
眼見這話題也聊不下去了,祁盈一雙水瑩瑩的眼睛再次朝祁歲桉求助,可憐巴巴,天可憐見。
終於,祁歲桉緩緩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開了口,祁盈心裡大喜。
“確實,香如美人,跟錯了人就會變成毒,要命的。”
祁盈:“”
五年後。
淫雨霏霏,一片新葉被雨打落,在水窪裡飄零。
一陣急迫的腳步踏進水窪,濺起高高水珠,溼了月白袍角,那片油綠嫩葉便粘在銀紋靴面上,但無人在意。
“求九哥救救他!”祁盈衝出宮門,衝進祁歲桉懷裡。“他不會叛國的,你知道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把祁盈從懷裡拉出來,祁歲桉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送公主回去,看住她不許踏出毓華宮半步。”
一直看著她被侍衛拖回去,那雙紅腫的眼睛消失在宮門縫間祁歲桉才往回走。
宮牆窄道間一個青灰瘦小身影從雨中朝他疾跑來,跑得太快傘撐不穩,肩頭已經洇溼了一片。“殿下。”
“如何?”祁歲桉的聲音似比這場突降的春雨更冷冽。
“還活著。”
祁歲桉雙眉微松,但掃到樂安緊繃的唇線眸光又沉了下去,“把話說完。”
“但下了詔獄。”
詔獄。
那是三司禮法都管不到的地方,歷數大盛三朝,凡進去者無一人能活著走出來。
那曾不可一世的陸瀟年此番兵敗逃亡路上被抓回,三司上柬,自稱無能直接丟給了詔獄。但誰不知道,皇后母家陸家大廈傾倒,蕩起的塵埃都足以能掩埋死人。
這種要命的差事只能丟給不要命的瘋狗才行。
“殿下,太后專門託人傳了話過來,讓殿下切不可插手。”
樂安左右看看,然後靠近半步,耳語道,“還說皇上一直拖著臨陽公主和陸瀟年的婚事,怕早就是在等這一天了。六皇子此時散佈謠言,就是要將您牽扯進來,您萬萬不可插手啊!”
進退兩難。不曾想躲了五年這四個字還是再次落在他的頭上。
五年前他就已經面臨過一次這樣的抉擇,還險些死在去和談的路上。幸而那時老天眷顧,被一個凌雲閣刺客救下並護送一路才撿回了這條命。
可那時他涉世未深,並不知道凌雲閣是個龐大複雜的刺客組織,後因刺殺過皇子而被定為了朝廷頭號逆黨。
而現在謠言四起,民間突然冒出很多人說當年親眼所見有一個凌雲閣曾一路暗中跟隨保護他,說他祁歲按就是凌雲閣的幕後主使。
還說陸瀟年便是當年那個凌雲閣。
凌雲閣,凌雲面。賞金刺客凡出沒必戴面具,因此無人知道他們是誰,有多少人,潛在何處。
他們就像無處不在又悄無聲息的影子,藏匿於大盛朝的每個角落。
因為只要摘下面具,他們即可隱匿於茫茫世間,有可能就是你身邊朝夕相處的醫倌、老鴇、挑夫甚至枕邊人。
凌雲閣三字,已成為大盛人心頭最忌諱的一道陰霾。
但祁歲按不同。想到那個凌雲閣,他心尖倏地流淌過一陣悸顫。
他不自覺抿緊雙唇,那種溫軟酥麻好似至今仍停留在唇瓣間。
祁歲按也覺得不可思議,歲月竟沒有模糊過那個吻留下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那是他此生第一個吻,也或許是因為那個它來自於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留下這樣的冒犯後竟消失地無影無蹤。
總之它已成為了一個符號,一記烙印,一枚圖騰,也是他五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