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珠一見辰兮的面,登時有種近鄉情怯之感。他痴戀半生的女子之一顰一笑,無不倒映在面前這個女娃娃的眼睛裡,當下咳嗽了一聲:“哼,你讓他說,我看這臭小子還能說出什麼歪理來!拜師便是拜師了,他若敢不認我這個師父,老夫便扭斷他的脖子!”
宋澤心裡有氣,不甘示弱,也“哼”了一聲,但礙於辰兮,到底沒再說話。心裡更覺這天下間武功高強之人都是蠻不講理,先有龍寂樾,後有江懷珠,再算上餘飛塵、王雲一流,竟沒一個好人,可見習武危害之深。自己是斷斷不能習武的,得想個法子將這一身內力還給江懷珠才好。
三人當下回到小築,如煙夫人已做下一桌飯菜,幾碟青菜竹筍,另有一隻燒好的肥雞。辰兮兩日未進食,此刻立時歡呼“好香”,又見如煙夫人擺放著碗筷,江懷珠與宋澤微笑著相繼落座,眼前景象這樣其樂融融,恍然如在夢中。
四人一邊吃著,一邊又說到前往靈山之事。江懷珠執意要帶宋澤同往,宋澤此時一番科舉成空,一時倒也無事,又見辰兮也要同行,忍不住憧憬起一路上的美好光景,紅著臉道:“也…也好!只是咱們須得約法三章,這一路上前輩絕不能再使招兒教我武功了!”
“這孩子…”如煙夫人笑著搖搖頭,“你此來靈山是客,就當是去朋友家中坐坐,不必擔心。你若住得不慣,隨時可以回家去,我們絕不來勉強。”
宋澤長舒一口氣:“如此甚好!我從未去過北方,此番可隨二位前輩大開眼界,當真太好了。”一雙眼忍不住看向辰兮,心中道:“真是太好了……”
江懷珠咳嗽了一聲,忽然夾起一隻雞腿扔在宋澤碗裡:“面黃肌瘦,成何體統,還不多吃!”
宋澤一怔,一股暖流陡然從心底泛上來。他父母早逝,自幼寄養在舅舅家中,雖不至缺衣少食,但終是寄人籬下。“嚴父配天,孝乎明堂”,這般關懷他只有在書中才能感念遙思。此刻他忍不住向江懷珠看去,見他一張皺紋橫斜的老臉依舊十分嚴肅,但似乎越看越順眼了。
四人用過午飯,商定了明日起程,便各自休憩了。
辰兮出得房門,緩步林間,心緒不寧。此番離去,歸來無期,便有再來之時,也定然物是人非。自己走遍大江南北,從未有一時一地不捨之情,但此次確然不同。心中思來想去,終於打定主意:“算來他曾三次救我性命,如今不告而別,不是道理。若因兒女情長扭捏不見,太沒意思。此去遙遙,無論父輩前事如何,我當深謝他恩情,日後若有差遣,定當從命。倘或他改變主意來向我尋仇,也不必客氣,父債子償,我應當承受,便各憑本事吧。”
定了心思,辰兮展動身形,掠出竹林,直奔天龍門。行出二里,忽見路邊立著幾個人,手持兵刃,正在低聲說話。辰兮輕功絕好,沒發出一點聲響,當下輕身欺上樹梢,這幾人並未察覺。放眼看去,只見臨近的幾條小路上都站著人,三三兩兩,好像在等什麼。
辰兮心下忖道:“看這些人的打扮像是大福鏢局的鏢師,但臉生得很。前陣子眾門派為搶奪靈山的寶貝精銳盡出,大福鏢局贏下萬松嶺那一役,鏢局裡有頭有臉的人也都亮過相了。這些生人麼,多半是三級四級鏢師,或者是福萬年新招買的人馬。”又騰躍向前一段,略看了看,原來附近的山路、樹林已盡數被這夥人佔據了,顯然是特意部署在此,不知他們要幹什麼。
此處距竹林如此之近,懷珠老人便在此處,若橫生枝節,只怕不好。辰兮琢磨著,在山林中撒下這麼多人,必有頭領在地勢高處監看,自己須得找到那領頭之人,方能摸清原委,再隨機應變。當下便循山勢而上,避過眾人,又行出一段,果見半山處搭了一個棚子,有三人正坐其中,中間一方石頭上還放著一些酒肉。
辰兮遠遠一看,便認出當中一人乃是福萬年的次子福長昕,人稱福二爺。此刻他正在喝酒,神情悠閒,還頗有些得意。近旁一人湊過來笑道:“二爺好盤算,那些人一看就是江北人氏,初來此處,人生地不熟,還不乖乖就範。”
另一人道:“這幫鳥人忒不識趣,二爺拿他們點東西,那是看得起他們,竟敢前來索要,真是活膩了!”
福長昕笑了笑,又目光閃動:“此間事,斷不能讓我爹知道,你們可曉得輕重?”
那二人連忙道:“曉得,曉得!二爺這是在給兄弟們找肉吃,兄弟們心裡感激,都念二爺的好,豈能出賣二爺?誰敢嘴上不牢,咱們第一個砍了他!”
福長昕點點頭,又去喝酒。
先前那人又湊過來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