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回到竹林小築已經整兩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當時眾門派趕來的人將桃花園團團圍住,她緊抱住赤炎魔君的屍體不肯撒手,如煙夫人心疼得不住哭泣,江懷珠默然立在一旁。耳聽喊殺聲越來越響,眾人就要攻進陣來,龍寂樾俯身環住辰兮身子,掰開她的手臂,將她橫抱起來,辰兮如同失去知覺一般,眼神無光,卻也不再掙扎。三人穿過石拱門,如煙夫人親手按下尺厚的石門,永遠封住瞭如煙閣,徹底塵封這段鮮為人知的往事。想那赤炎魔君生前殘害了許多女子,死後卻恰與一眾女子同穴,不可不謂之天數。
這一日,辰兮呆坐窗前,心緒稍見平復,過往種種湧上心頭。她雖只活了二十歲,然經年走南闖北,世上之事已見過不少。只是那些陰謀詭計、悲歡離合都是別人的,她冷眼旁觀,並非局中之人,如今兜兜轉轉,竟然也身陷其中,飽嘗箇中滋味,頗算得一個劫數。辰兮自腰間摸出幾枚銅錢,隨意起了一個卦,探身看去,見是“蹇卦”。
所謂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如此說來,此劫未完。
目光轉動,又見小桌上擺著白粥和小菜,已經變涼,心知過不多久,如煙夫人即會再來更換。這兩日她雖未進食,但如煙夫人照舊一日三餐送了進來,放下便走,也不如何相勸。念及此,心底一陣暖意。便在此時,耳後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響動,辰兮側耳一聽,便指尖輕觸,去除了一道封閉。
少頃,易偐掀簾而入,躬身行禮,卻未發一言。辰兮略一端詳,見他頗有風霜之色,想到這段時間一直不見他蹤影,便知他又去遠方執行任務了。此刻見他默然而立,凝重哀傷,一時無話,便又在心底嘆了口氣,道:“你去了哪裡?”
易偐垂首道:“主人派我去做一件事,沒有主人的吩咐,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小姐。”
辰兮習以為常,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說了。”
易偐卻忽然抬起頭:“但我想勸小姐一句,速離此地!”
辰兮道:“為何?”
易偐又垂下頭:“這與主人吩咐易偐所做之事有關,恕不便言明,也但願是我多慮了,可是...易偐有不好的預感,小姐還是速速離開江南為好。”
辰兮道:“你是說,師父讓你去做的那件事,會對我有所損害?”
易偐抬起頭:“不會,主人絕不會傷害小姐,但是......”欲言又止。
辰兮靜靜等了一會兒,但易偐再沒說一個字。辰兮想到赤焰魔君臨死之時,也曾瘋狂叫著讓她離開,難道真有對自己不利之事要發生麼?可是師父若真要害她,只需動一動手指便可令她生不如死,又何必費事籌謀?
念及赤焰魔君的死狀,心頭一陣抽動,不願再想,嘆了口氣,道:“師父不在了,你今後如何打算?”
易偐道:“自然是追隨小姐,這應當也是主人心願。主人雖對小姐嚴苛,但卻是將十成心思都放在小姐身上了。”
辰兮有些詫異地看著易偐,這樣的話怎會從他的嘴裡說出?自己是如何遭受苛待,師姐又是如何受寵,他分明看在眼裡,若說師父將十成心思都放在了師姐身上,倒還屬實。但她此刻不願分辯,只搖了搖頭:“我不需要你,易偐,我希望你自由。”
易偐身子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顫:“自由......小姐,易偐追隨主人十五年,並不想要什麼自由......我,不需要自由。”
辰兮側頭看著他:“天地廣闊,從此不必再聽命於人,豈非大幸?”
易偐淡淡一笑:“小姐錯了,能輔助敬重之人做成想做之事,才是大幸。只可惜易偐無能,不能替主人實現心願,但命運之輪已然開啟,易偐相信一切終會向著主人希望的方向演變。”
辰兮不解地看著他,這些話端的不知所云。但一來她心力交瘁,二來深知易偐口緊,便是追問也是無果,當下只蹙一蹙眉,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蔥鬱的竹林:“看來你對師父果然是極忠心的。”
易偐道:“主人對易偐恩重如山,不僅救我性命,多年來更悉心教導,傳我武功。主人交給易偐的每個任務,都細心權衡過難度,如果覺得我會遭受危險,便寧可親力親為。記得數年前的一次,我們兩個被困在崑崙山的冰川雪窩之中,主人竟將僅剩的一塊馬肉一分為二,給了我一半。當時的情形,主人就算命我自盡,再食我的肉,易偐也絕無二話,可主人卻情願與我同生共死!主人的恩德,易偐報之不盡,主人的氣魄、膽識與謀略,更令易偐佩服得五體投地。小姐,得主如此,易偐焉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