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寂樾盯著辰兮的臉,他現在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
當初在玉綿山下,不過數日未見,他已經覺得她好看了許多,乍見她從陣門中走出來,竟宛如一朵出塵的雪蓮。當時只道是自己思念太過,又或者太想同她把話說定,從此再不分離。
現在他知道了,並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是辰兮真的在服用一種能改變容貌的奇藥。
此刻他重又細細瞧去,發現她眼角處那三顆星辰一樣的殷紅斑點,已經消失了。
姬蘇瑤雖看不見他二人的眼神,卻是心知肚明,淡淡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既然有能把人變美的藥,自然也有能把人變醜的藥。你瞧,你服了這麼多年的藥,還是中上之姿,可見原本是多麼美麗......
你記不記得十三歲那年,你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慎被金沙迷了眼睛,失明瞭半年?在那半年之中,為了防止藥效相剋影響你復明,師父暫時停止了你的換顏之藥,結果…結果我們只能躲到人跡罕至的山中居住,因為年僅十三歲的你,已經令人目眩神迷...你的身體還沒有長成,還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樣,卻偏生有一種魔力,讓人只要瞧上一眼,就難以自拔...
我原本有些嫉妒,師父早早就讓你服藥,難道你的美貌真值得這樣防備?直到那一回,我看到幾個男人一見你之下,即刻尾隨在後,歇腳的時候,為了爭一個偷看你的位置竟然大打出手,死了兩個人。你不過是一個瞎了眼睛的小女孩,竟能讓人因你喪命......”
辰兮恍然,依稀記起了那些往事。那一年自己剛出任務,在湘西臘爾山裡親眼見識了苗疆人制蠱,卻不慎被發現。寨主見她只是個小女孩,偏巧自己也有一個女兒,於是罕見地大發善心,只命人毀去了她的眼睛。
在那段時間裡,她跟隨師父和師姐輾轉了好些地方。因著眼盲,耳朵格外靈敏,常能聽見周遭的衣衫響動之聲、腳步聲、嘆息聲、低語聲,乃至數場打鬥,又有人叫喊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時候心裡害怕,又年幼懵懂,只擔心自己是不是從此瞎了,根本不曾留心那些。
真相竟然是這樣...雖然那些爭鬥未必全然是為了自己,可以想見,那其中必定夾雜著許多臉面、意氣和執拗,但根源確是為著自己。
“可是...為什麼?”辰兮終於問了出來,“若只是為了容貌,一把刀、一劑藥,毀去便是,何須如此麻煩?”
姬蘇瑤淒涼地笑了笑:“麻煩,你的哪一件事,不是讓人費盡心思?你一定試圖破解過那藥丸的配方,全都失敗了是不是?呵呵,南沙參、冰蓮、紫河車...還有一味萬年難得的魁星朴子草,全是珍稀大補之藥...更難得的是,師父將這幾十味藥小心調和,使損益平衡,這些藥嵌合一處,溫和滋補又自抑其效...即便聰敏如你,也嘗不出緣故...”
辰兮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仔細分辨也辨不出其中成分,原來道理並不複雜。
一味藥的藥效,剛好被另一味藥抑制,只能在服下之後的漫長時間裡,緩緩釋放出來,令人難以覺察。
況且,每次服藥都有易偐謹守在旁,想要留下一點粉末也不能夠,所以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未能參透其中奧妙。
只是這道理雖然簡單,要使幾十種珍稀藥材互相配合,藥效、分量都精準無誤,其難度可想而知。又要隨著自己身體成長變化,不斷調整配方,更加難如登天。
不知赤焰魔君嘗試了幾千次幾萬次,才最終為自己度身定製,配成此藥。
便如師姐所服之藥,在維持美貌的同時耗損著身體,自己所服之藥,在減損容貌的同時,卻時刻補益著全身經脈。
避高趨下,亢必有悔,損益平衡,果然是最打不破的天道。
姬蘇瑤嘆道:“怪不得師父令你小小年紀便要服藥,容貌倒在其次,只是要從小調理你的身體,讓你全身的筋脈、骨骼、血肉都長成難得一見的好資質,將來練什麼招式、修什麼內功,都會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你是否從未想過,自己的身體為何如此輕盈靈巧,師父只是傳授了你一些呼吸吐納的法門,你就有了一身絕好的輕功,等閒功夫再也困不住你,難道這不算稀奇?...”
辰兮徹底呆住,她確實從未想過,自己服的藥,自己的功夫,自己向來寒熱難定的體質,這些事情之間竟有如此深的關聯。
可她還是不明白,父親這樣做,說到底是既救了師姐,又真心為自己打算,為什麼不能明白告訴她呢?
辰兮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