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宗元此刻方知,自己完全打錯了主意。
他原本打算用這一屋子名門大派來震一震這個年輕人,只要他今後還想在這西北地界立足,守住靈山派的地位,那就不得不有所顧忌。
即便最後他不肯答應引江懷珠入陣,他們也早已將這白哈巴村圍得水洩不通,任這年輕人插翅難飛。
若能生擒了這小子,則多個籌碼在手,倘若他一心求死,那也不必客氣,索性成全了他,斷了江懷珠一臂也是好的。
此局無論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虧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入門還未滿兩年,修為已經達到如此地步,頃刻之間已將局勢完全逆轉。
“難道...當真是我老了?...”寇宗元眼望屋內情景,震驚困惑之餘,又不禁自心底生出一陣悲涼的感嘆。
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後起之秀已然奪目如九天星辰,這江湖,再不是他熟悉的天地了。
宋澤一手扶著寇宗元,推開門走到院子裡,又將屋門關上。見眾回鶻勇士和竹影都守在這裡,並沒有去飲酒休息,暗暗鬆了口氣。
由於宋澤進去的時間甚短,也沒傳出什麼動靜,眾人並未察覺出異常。只見夜色中寇宗元微低著頭,斂眸走在宋澤身前,擋住他半邊身子,好像是在給宋澤帶路。
有幾個漕幫的頭目圍上來,探尋地看著寇宗元。宋澤說道:“寇總舵主說,有幾句要緊的話須私下說與我聽,你們讓一讓。”
幾人見寇宗元沒有反對,依舊走在前頭,宋澤緊隨其後,二人緊貼著,顯然真有機密要事要談,也就退開了。
宋澤一邊朝外走,一邊向竹濤使了個顏色,看了一眼他們的馬。竹濤心領神會,立刻拽過葛勒低聲道:“招呼人,上馬!”
宋澤挾著寇宗元走到栓馬的地方,突然將他推上一匹馬,自己也跨坐上去,一提韁繩,駿馬嘶鳴。身後眾回鶻勇士和竹影也紛紛搶上馬去,宋澤撥馬便走,喝道:“衝出去!”
這一下變故來得猝不及防,村中守備的各門派弟子皆是一陣慌亂。有反應快的立時拔出兵刃去砍馬腿,也有人去找馬來追。宋澤帶領眾人一路砍殺出去,直衝到村口,後方已反應過來,集結了近百名弟子騎馬追來。
眾門派弟子追到近前,忽然一陣狂風迎面撲來,四周的空氣冷到近乎凝固,好像有一道無形的氣牆推壓過來,令眾人再難前進一步。下一刻,無數看不見的冰箭激射而至,那是一道道至陰至純的冰魄內力,瞬間鑽入各人經脈之中。
一百多人瞬時摔落馬背,伏倒在地,毫無反抗餘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宋澤一行人馬消失在夜色中。
馬背上,寇宗元親眼目睹了一切——宋澤一手拉著韁繩,騰出一隻手,向身後推了一掌。
就是這麼平平無奇的一掌,甚至沒有特別蓄力,掌風已如排山倒海一般席捲而去。如此深厚的內力,在經脈中如此隨心所欲地流轉,氣勢如虹,又收放自如——這個年輕人的武學修為之高,實在已經讓人無話可說。
當世之中,恐怕只有他的師父懷珠老人和巫山神女——這兩座武林仙山的主人,還有那些自己叫不出名字來的世外高人,能與之相較了。
寇宗元徹底偃旗息鼓,現在即便是宋澤給他解開穴道,他也不想說話了。
眾人一路向靈山方向疾馳,徹夜奔襲,直到天矇矇亮,才在一處山窩裡暫歇。
宋澤將寇宗元扶下馬來,小心坐好,恭敬地說道:“寇總舵主,委屈你了。經脈封閉久了,恐有損於你的身體,現在我要先封住你雙腿的穴道,再解開上身,得罪了。”說完依言行事。
葛勒在一旁冷哼一聲:“如此麻煩,捆了便是!”
宋澤眉頭一皺:“不得無禮!”俯身給寇宗元解了穴,又為他推拿一陣,冰魄游龍的至寒之氣貫穿了他的身體,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宋澤道:“寇總舵主,晚輩行此舉實屬無奈,還請總舵主見諒。”
寇宗元側頭看著宋澤,心裡納罕,這小子該熱情的時候那般冷淡,此刻別無旁人,自己又是階下之囚,他反倒恭敬起來,簡直半點人情世故也不通。盯著他看了半晌,不禁說道:“你這小子,該說你品行純良,還是愚蠢?”
宋澤在他身旁坐下,笑了笑:“都說大智若愚,總舵主大約是覺得晚輩十分聰明吧。”
寇宗元一怔,旋即也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你確實很聰明。只是...經過昨夜,你應該知道我們意欲何為,你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