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場小騷亂，錢浩臉更白了。
那模樣，似乎是剛從義診臺桌子下鑽出來。
雙手還要生生撐在義診臺上，才勉強站穩。
白笑只看了一眼就氣不打一處來。
牛瘋了，她舅舅衝上去拼命。
這人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躲起來了？
同樣都是獸醫，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錢浩感受到憤怒的視線，順勢看去，和白笑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白笑又是一瞪。
——看什麼看，說你呢！
——沒點金剛鑽，連勇氣都沒有嗎？
錢浩莫名就看懂了那目光裡的意味。
他抖了抖，羞愧地錯開眼。
兩人間的這點眼神交鋒，並沒有人發現。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瘋牛和林舟身上。
——新一輪的灌水洗胃又開始了。
折騰了半晌的瘋牛再沒了反抗的力氣。
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瓢瓢水往自己肚子裡灌。
一桶水見底，瘋牛的嘴邊也溢位些許水來。
“停。”林舟抬起的右掌握拳。
拉高的水管被猛地扔到地上。
譁——！
水管裡，甚至牛的嘴裡，頃刻間反出洶湧的液體。
渾黃的液體裡裹滿草料。
難以名狀的酸臭氣息噴薄而出。
這場面，強烈地刺激著在場的每個人的感官。
連村民們都掩鼻後退了一步，更別說是第一次見到這場面的義診直播團隊了。
趙明差點直接捂著喉嚨吐出來。
錢浩也沒好到哪去。
即便來之前，他已經在直播影片裡看過很多次林舟給牛洗胃的場面。
卻也不及這一次的衝擊感，來得巨大而猛烈。
酸臭的氣味撲面而來，錢浩臉色煞白。
只覺得那牛像是直接吐了他一臉。
他恨不得立馬逃離現場，逃得越遠越好。
他的目光卻倏而落在了不遠處的林舟身上。
洗胃到底還是痛苦的，即便瘋牛折騰得沒了力氣，也還忍不住原地亂動。
為了控制住它，林舟自始至終都牢牢抓住它的鼻子，一隻手還輔助著掰開它的下巴。
任憑胃裡反出的液體濺落在身上。
他卻始終巋然不動。
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錢浩就這樣呆愣愣地看著他。
一秒，兩秒，三秒。
那挺直的脊背，那可靠的身影，像是一根巨木，忽地猛撞上了錢浩內心的大鐘。
——當！
那一聲，震天動地。
撞得錢浩頭腦發暈，口舌發麻。
渾身的汗毛在一瞬間竟齊齊倒豎了起來。
這一刻，他突然就覺得，他好像錯了。
他把這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他隔著直播鏡頭美化了，甚至簡化了林舟的付出。
隔著螢幕，他只需要皺一下眉，錯一下眼，洗胃就能結束，牛就能被治好。
彷彿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水到渠成。
直到真正親眼見過，他才知道實際有多艱難。
有多……“慘烈”！
那是就算看再多遍直播影片也無法體會的，撲面而來的衝擊力和震撼。
哪裡有什麼理所應當，哪裡有什麼水到渠成？
看起來容易，只是因為那是林舟！
而他，連紙上談兵都不會的他。
竟然妄圖和林舟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