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一行馬車光明正大地駛向城門,在黑夜無聲地注目中,悠悠閒閒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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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城牆上忽然出現一個雄鷹般的硬漢,他盯著那行漸漸遠去的馬車,低聲吩咐道:“加派些人手,跟著他們去青州。”
一個羽冠綸巾計程車人在他稍後一步,低聲應道:“是!”
“這崔家小子竟敢帶著我女兒亂跑......罷了,權當是她最後的自由吧......”
這近乎呢喃的話語消融在暗沉的夜色裡,隨著風兒漸漸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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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朱府。
“你來了。”朱茂才站在窗前,面色平靜地看著窗外的黑衣人。
這黑衣人沒有遮擋容貌,一張普通至極的臉大咧咧露出來,面上是冷到骨髓的漠然。他淡淡看著朱茂才,渾身沒什麼殺氣,卻讓人莫名感到窒息。
朱茂才不管他的沉默,自顧自道:“我貪心不足,自是罪該萬死,但我的妻兒......”
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起了他的糟糠妻。
他的妻子是他的青梅,曾陪他走過十載讀書路,鼓勵他棄文從武,也曾在雨夜為他紅袖添香。
可是後來......他慢慢變了,他妻子也慢慢遠離他,一心只照顧孩子。
他們漸漸分居兩院,到最終,他風光娶妾,她哄兒入睡。
朱茂才艱難道:“我的妻兒都是無辜的,他們早與我分道揚鑣,什麼都不知情。”
黑衣人依舊沒說話,但朱茂才知道,他答應了。
朱茂才笑了笑,他右手劇烈疼痛,於是就拿左手在刀上劃了下,用那淚淚冒出的血珠沾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認真寫著。
許久後,朱茂才怔怔盯著認罪書,眼裡似喜似悲,“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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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靜,星子寥落。
崔杜衡陷進靠枕裡,昏沉間呢喃著:“不要......別過來......”
車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閉的車簾微動。
崔杜衡嘴唇翕張著,霎時間,他臉色突地慘白,整個人宛若被狠掐著咽喉,呼吸漸漸漸弱,渾身開始輕微抽搐。
“醒醒......”
“你別嚇我,快醒醒!”
崔杜衡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摸上了他的臉頰。他猛地睜開眼,一把卡住那隻手,眼神狠厲地瞪過去。
李沙棠乍然吃痛,鳳眼怒瞪著崔杜衡,沒好氣道:“你有病吧!我見你魘著了,好心好意叫你醒來,你就是這般對我的?”
崔杜衡眼底的迷茫徹底散去,他默默地鬆開手,狀似不經意地瞟過李沙棠手腕上鮮紅的掐痕,冷不丁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李沙棠正使勁揉著手腕,聞言忽然頓住。她本想讓崔杜衡看到她的慘狀,不想崔杜衡直擊要害,讓她瞬間心虛。
“這......”李沙棠眼神飄忽,她扭扭捏捏好半響,這才憋出一句:“那怪鳥食人案結束的不明不白,我有些問題沒弄清,就來找你討論討論。”
崔杜衡掀開車簾,面無表情地看向車窗外。
黑雲重重,萬物俱靜。
“你倒是會挑時候。”崔杜衡諷笑。
李沙棠不講話了,她垂著頭,轉身朝著車窗外爬去。
崔杜衡下意識拉住她的袖子,在她疑惑地注視下,狀似無意道:“正巧,我也想討論討論。”
李沙棠得了令,將車簾一把拉起,隨後端坐在崔杜衡對面,一雙鳳眼亮晶晶的。
崔杜衡瞄著李沙棠略微圓潤的兩頰,覺著自己也是幼稚,天天跟個孩子計較。於是他自覺拿出大人的氣質,輕咳一聲,淡淡道:“問吧。”
李沙棠沉吟一會兒,問道:“你怎麼突然散功了?”
崔杜衡面色一僵,不自然道:“你換個問題。”
李沙棠“哦”了聲,隨後又問道:“你覺得那個大漢是誰派出來的啊?”
已知兩個“鳥人”是楊元聰派出來的,追他們的人是朱茂才派出來的,那那個大漢呢?
崔杜衡被問住了。
良久後,在李沙棠期待的目光下,他平靜地吐出三個字。
“不知道。”
李沙棠無語地看著崔杜衡。
看他想半天,她還以為他多厲害呢,結果也不知道。
“除了案子,你就沒別的想問的嗎?”崔杜衡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