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微微笑道:“所以他去年秋天,就等不及似的入關了一次,在‘快活林’中一住半月,幾乎連走都捨不得走了。”
沈浪笑道:“我若去了那裡,只怕也舍不走了。”
王夫人媚笑道:“你不會的,那裡沒有我。”
於是,屋子裡面有盞茶時分卻沒有說話的聲音。
然後,王夫人輕輕道:“再有十天,你就能見著他了。”
沈浪道:“十大……十天……這十天必定長得很。”
工夫人道:“你要記住、‘歡喜王’、‘快樂王’、‘快活王’這些,都是別人替他取的名字,你見著他時,切莫要如此稱呼他。”
沈浪道:“我該如何稱呼他,叫他‘老前輩’不成……哎喲。”
“哎喲”一聲,是為了什麼,會心人都明白的。
又過了盞茶時分,王夫人輕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你並不是我以前想的那種好人,我……我得要用染香看著你才行。”
沈浪笑道:“你不怕染香‘監守自盜’,哎喲。”
又是“哎喲”一聲。
沈浪呀沈浪,你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誰能瞭解你,你難道對天下任何事都不在乎不成。
於是,又過了盞茶時分。
王夫人緩緩抬起手,白玉的手,碧玉的酒杯。
酒杯舉到沈浪的唇邊,王夫人幽幽道:“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其實,興龍山還在關內。
自西北的名城到興龍山的這一百多里路,放眼望去,俱是荒山窮谷,雖是春天,也沒有一絲春色。
但過了山城榆中,將抵興龍山麓,忽然天地一新,蒼翠滿目,原來造物竟將春色全部聚集到此處。
但這裡還不是興龍。
興龍山之西,還有座高山名棲雲,兩山間一條小河,天然的形成一道鴻溝,兩山間吊橋橫貫,其名曰“雲龍”。其勢亦如“雲龍。”
棲雲山挺拔秀革,超然不群,曲折盤旋,殿字祁比,但巖洞大多,廟寺也大多,反而奪去了山色。
這正如農村少女,身穿錦衣,雖美,卻嫌俗。
而東山興龍,那雄渾的山勢,卻如氣概軒昂的英雄男兒,頂天立地,足以愧煞天下的世俗脂粉。
快活林,便在兩山之山麓。
那是一座依著山勢而建的園林,被籠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小溪穿過園林,綠楊夾道,幽靜絕俗。
驟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見別的,但你若在夾道的綠楊間緩步而行,你便可以瞧見有小橋曲欄,紅欄綠板——你便可瞧見三五玲瓏小巧的亭臺樓閣,掩映在山色中。
這是少女鬢邊的鮮花,也是英雄中上的珍珠。
黃昏。
夕陽中山歌婉轉。
兩個垂譬少女,面上帶著笑容,口裡唱著山歌,腳下踏著夕陽,自婉蜒曲折的山道上,漫步而下。
她們手中提著小巧而古雅的瓦壺,壺中裝滿了新汲的山泉,她們的心中都裝滿了春天的快樂。
她們穿著嫣紅的衣裳,她們的笑靨也嫣紅,嫣紅的少女漫步在碧綠的山色中,是詩,也是圖畫。
她們的眼中發著光,像是正因為什麼特別的事而興奮著,左面的少女眼波如春水,右面的少女眼瞳如明珠。
“春水”忽然停住了歌聲,咬著嘴唇,微笑著,眼波像是在瞧著夕陽山色,其實卻什麼也沒有瞧見。
“明珠”瞟了她一眼,突然嬌笑道:“小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春水道:“哦……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明珠笑著擰她,春水笑著討饒。
明珠的手,突然伸進了春水寬大的袖子裡,春水便笑得直不起腰,喘息道:“好姐姐,饒了我吧。”
明珠也在喘息著,道:“要我饒你也行,只要你老實說,是不是在想他?”
春水眨了眨眼,道:“他……他是誰?”
明珠的手又在春水袖子裡動了,道:“小鬼,你裝不知道。你敢?”
春水大叫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們明珠姐姐嘴裡的‘他’,就是那……那位今天早上才到的公子。”
明珠道:“再說,你是不是在想他?”
春水道:“是……是……,你……你的手……”
明珠道:“既然說了老實話,好,我饒了你吧。”
春水喘息著,面靨更紅得有如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