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翻開兩個抽屜?皺眉合上?又去翻一邊的櫃子?她動作很輕?不敢發出聲響?一邊翻還一邊透過窗戶往外看?
庭院裡?兩道身影相對而坐?
桌上天青色的茶盞溢位縷縷苦香?沈知落伸手捻來嗅過?不入口?倒是盯著杯盞上的花紋看了看?"公子爺已是弱冠之年?身邊沒個人可不是好事?"
李景允慵懶地倚著後頭假山?長腿隨意地往旁邊的空凳上一伸?"大司命還要做媒婆的活兒?"
"倒不是在下多管閒事?而是命盤有言?公子若在年內添個喜事?對將來大有好處?"
李景允恍然?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屋裡那探頭探腦的人?"那添她如何啊?"
沈知落順眼看去?眼裡劃過一絲惱意?不過稍縱即逝?一轉眼就失笑開來?紫瞳泛光間容色驚人?"強扭的瓜可不甜?她心裡有無公子地位?旁人不清楚?公子如魚在水?還能不知冷暖?"
"大司命所言甚是有理?"李景允抬手撐了下巴?滿臉苦惱?"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伸手就能扭到的東西?爺管她甜不甜吶?扭了放在自個兒籃子裡?那別人也吃不著?"
沈知落不笑了?俊俏的臉沉了下來?如暮如靄?他回視面前這人?聲音放得很輕?"此女生來帶厄?克父母克兄長?將來也必定剋夫?"
此話一出?面前這人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起來?
沈知落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順勢勸慰道?"公子爺還是考慮考慮太子送來的人吧?那姑娘八字好?是個旺福的命?有她入門?家宅可??"
"這話你同她說過?"李景允突然開口?
沈知落一頓?沒明白?"跟誰?"
"她克父母克兄長還剋夫?這話?你同殷花月說過?"
沒料到他還在想這茬?沈知落垂眼?"她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數?不勞公子操心?"
眼裡墨色翻湧?李景允看了他半晌?慢慢收回腿坐直了身子?
"先前撞見過不少回她與你親近的場面?我還以為二位是什麼陳年故交?情意知己?"他湊近他些?眼底的嘲弄清清楚楚?"沒想到大司命也未曾將她放在心上?可憐我那丫鬟還誇讚大司命皮相?也是個為色所迷的無知人?"
他這神態過於譏諷?一字一句也跟生了刺似的?聽得人不舒坦極了?饒是冷靜如沈知落?也架不住有些惱?"公子這話未必太過武斷?我與她相處十幾年?怎麼也比公子來得熟悉親近?"
"大司命所謂的熟悉親近?就是對著個孩子咒人克天克地?讓人了無生趣?"李景允不以為然?"您這十幾年?還不如不處?"
-從我出生開始你便說我不吉?再大些斷我禍國?後來我終於家破人亡無家可歸?你又說我命無桃花?註定孤老?沈大人?我是做錯了何事?招惹您憎恨至此?
腦海裡響起花月的聲音?沈知落呼吸一窒?一股涼意從心坎生出?直蔓指尖?他想捏緊手裡的乾坤盤?可一捏?才發現這東西更涼?
無措的羅針打了幾個旋?怎麼也停不下來?沈知落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將它死死摁住?
"你懂什麼呢?"他再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與她這十幾年的相知相守?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知道她生下來是什麼模樣?又知道她都經歷了些什麼?你救過她的命嗎?被她崇拜過嗎?她半夜被雷驚醒?第一個去找的人是你嗎?你知道她六歲寫的字是什麼樣子?知道她十歲畫的什麼畫嗎?"
越說越激動?可說完?沈知落反而是冷靜下來了?他看著他?半晌之後?淡淡地道?"你什麼也不知道?你只知道她現在是你身邊的一個丫鬟?"
庭院裡起了一陣風?將桌上嫋嫋的茶煙陡然吹亂?假山上的野草跟著晃了晃?一顆碎石被擠落掉入下頭的魚池?池水暈開?泛起清寒的水紋?原本雅緻精巧的院子?不知怎的就孤冷幽寒了起來?
沈知落起身?撫著乾坤盤漠然往外走?"您還是早些將似水納了吧?"
似嘆似嘲的語氣?被風一卷?吹在茶裡散出了苦味兒?李景允沒應?半張臉映在茶水裡?被浮起來的茶葉一攪?看不清表情?
花月找完櫃子還是一無所獲?抽空再往窗外看出去的時候?就見外頭只剩了李景允一個人?他側對著她坐在庭院的石桌邊?沒動也沒說話?背影冷冷清清?
"殷掌事?"就在花月以為他會靜坐上許久的時候?這人突然開口了?
微微一愣?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