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地皺眉,柳成和問:"三爺身邊那個丫鬟,是個什麼樣的人?"
提起這茬李景允就有點煩:"她那是人嗎?狗給骨頭還會汪汪叫搖尾巴,她倒是好,爺救她一命她也不領情,防爺跟防賊似的。"
想起那日她那躲避牴觸的模樣,他就覺得心頭火起,恨不得買上十根寶來閣的簪子,一根一根擱她面前折斷,好讓她知道什麼叫生氣。
柳成和臉色白了白:"那完了。"
"怎麼?"李景允敲了敲桌弦,"你有話能不能一次說完?"
"太子殿下派去將軍府上的人,不但打聽了訊息,還帶走了一個人。"
柳成和看他一眼,撓頭補充:"您院子裡的。"
墨瞳微微一滯,李景允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院子裡會被帶走的是誰。
玉骨扇收緊,他沉了臉色,半晌,才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
"做奴才的,能少撒謊就少撒謊,不然哪天突然惹上麻煩,主子也保不得你。"
--這是她教八斗的話,他當時就在窗外聽著,氣了個半死。可氣歸氣,也沒立馬把她塞回掌事院。
現在倒是好,想塞回去也來不及了。
一甩袖口,李景允起身就往外走。
棲鳳樓是個大地方,三層高的飛簷掛著紅底金絲的燈籠,堂子裡鶯飛燕舞,嬌笑不斷,打著算盤的掌櫃戴著一溜串的金銀首飾與他擦肩而過,輕輕撞到了手。
李景允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到了二樓,翻轉手掌,一把鑰匙安靜地躺著,恰好能開啟面前的房門。
周和朔在他隔壁。
屋子裡站著十幾個守衛,氣氛緊繃,周和朔倒也沒著急,先將一盞茶細細品完,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問幾件事,問完就放你回去。"
面前的小丫鬟許是嚇著了,匍匐在他面前,小小的身子抖得如風中枯葉。
周和朔看得笑了:"別害怕,我與你主子是舊識了,斷不會害了你。"
溫柔的語氣在這樣凝重的壓迫感下,會下意識地讓人想親近和信任,這是帝王的權術,拷問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奴才最是有用。
果然,小丫鬟安定了些,怯生生地抬起頭,飛快地掃了他一眼。
軟弱無助的眼神,像屋外清凌凌的雨。
周和朔一頓,語氣更柔和了些:"就三個問題,你答了便是。"
花月垂眸,袖子裡的手捏得發白。她萬萬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著這個人,更沒想到的是,他如今看起來竟是慈眉善目。
很久以前的紅牆黃瓦上大火連綿,這張臉上佈滿鮮血,猙獰又癲狂。可時光一晃,他的眉目溫和下來,笑著問她:"見過這個玉佩嗎?"
將白玉鴛鴦佩遞了過去,周和朔瞧著,就見這丫鬟抬眼盯著它打量,眼裡劃過一絲驚訝,接著又低下頭:"見……見過,是夫人挑給公子的。"
微微頷首,他又問:"那你可還記得這東西什麼時候不見的?"
她身子顫起來,說話都帶了哭腔:"記得,這個玉佩奴婢記得最清楚。"
李景允聽得抹了把臉,就著牆上的小洞,將一把細小的弓弩對準了殷花月。
他就知道奴才是不能相信的,甭管什麼樣的奴才,都會為自己的命出賣主子。
東院不需要近侍,以前不需要,以後也不需要。
抿了抿唇,他扣著機關的手指微微用力。
"……那日與韓家小姐相約去上香,公子回來的時候,腰上就沒了東西。"小丫鬟肩膀瑟縮,尾音滿是惶恐,"公子以為是奴婢動的手腳,差點……差點將奴婢趕出東院。"
又看了玉佩兩眼,她委屈地小聲喃喃:"原來是在這裡。"
"……"扣緊機關的手僵了僵,又慢慢鬆開。
李景允怔愣地從小洞看過去,就看見殷花月怯弱拘謹地跪坐著,一雙眼蓄了淚,無助又可憐,哪裡還有半分在府上那鎮定自若的模樣。
女人的眼淚是最能迷惑人的東西,周和朔看得心軟了些,低下身來蹲在她面前,搖晃著白玉鴛鴦問:"那四月初二戌時到亥時,你家公子可在府裡?"
認真地回憶片刻,花月輕輕點頭:"在的,他在西小門逗狗……還差點被狗給咬著了,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奴婢也在。"
心裡的懷疑煙消雲散,周和朔抿唇,自責地揉了揉眉心。他看了面前這丫鬟一眼,突然在她跟前蹲下,手指一鬆,任玉佩落進了她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