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房間門,床上的薄被果然又拱起一個大包。墨遷無奈地搖搖頭,卻沒有出聲,把明亮的燈光調暗,他輕手輕腳地去浴室洗澡。
滾滾度過適應期,能隨心所欲地變成人後,晚上依然習慣性地跟他進同一個房間。墨遷想想,好像確實沒有認真跟小傢伙說過,人類長大後應該獨自睡覺,當晚就補上了這項“缺失的教育”。聽完他的解釋後,人形的熊茂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就毫無異樣地回了樓下他自己的房間。
但半夜的時候,墨遷被開門的動靜驚醒,起身一看,青年抱著個枕頭站在門口。走廊上的燈光打過來,讓他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顯得更加纖瘦。
墨遷按亮房間燈,眼前的青年眯了眯眼又睜開,整個人顯得蔫蔫的,很沒有精神的樣子。“我認床了,很困卻一直睡不著,可以在這裡睡嗎?”沒等他發問,青年主動開口了,連聲音都有氣無力的。
墨遷看了看他眼下不知是睫毛陰影還是缺覺青影的一片灰色,點了點頭。“睡吧。”他說。
其實認床這個理由根本站不住腳,樓下的床是新的,身下這張床他們也才沒睡幾天啊。孩子有沒有認床的毛病,家長還能不清楚?但青年一副十分疲累的樣子,墨遷還真狠不下心趕他下去。這也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大事,做家長的微退一步實在太正常了。
可墨遷也沒想到這一步退了,就很難再邁出去了。從第二天起,青年也不等他回來再睡覺了,早早就爬上床,一副累到了要早點休息的樣子,讓晚歸的他只能看到一坨隆起的被子和被子外一顆黑髮亂翹的頭。面對那雙緊緊閉著的大眼睛和睡得紅撲撲的圓臉,冷硬軍長也做不出趕人下床的事。
但精力旺盛的傢伙哪裡就能累成這個樣子?今天他路過戰獸營,順路過去看了看,不遠處那個躺在動物堆裡的人不是青年是誰?
那是下午的時候,軍長的戰寵滾滾去了亞爾維斯的實驗室玩,亞爾維斯那個喜歡動物的助手熊茂則在休息時間到戰獸營來放鬆。
因為上面發過話,熊茂進戰獸營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玩樂中的動物們也自然而然地把他接納了進去。墨遷看到他的時候,青年正愜意無比地靠在一隻敞開肚皮半坐在樹下的霸王貓胸腹部,體型巨大的霸王貓輕而易舉地就把個子偏小的他圈在了懷裡,給他當了*毛絨墊。
在青年的腿上,還擱著那隻小一些的長毛霸王貓的大頭。因為青年的撫摸,那隻被他叫做阿崽的大貓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屁股後的長尾彎來彎去,因為身體貼地,從遠處看就像是地上長出了一棵奇怪的長毛植物。
在他們一邊,三隻霸王貓排排趴,後腿向兩邊伸直,像在劈叉,厚重的尾巴從中間直直鋪陳開去,彷彿垂下的繩索,抓住了就可以順著爬到它們龐大的身軀上去。
而在另一邊,化身一根圓形圍欄的青綠色胖蛇身上也趴著一排動物。那是十來只刺蝟,綠色的棘刺背在身後,它們把覆蓋著白色軟毛的腹部和小小短短的前肢都靠在胖蛇身上,尖尖的嘴巴和對面的大貓頭一樣,一致朝向青年的位置,像在聽青年說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一隻貓頭鷹飛來,嘴裡叼著一塊東西,像是已經嗑開的堅果。兩扇羽翅在青年身前懸停,貓頭鷹歪了下頭,從喉嚨裡發出一串咕咕聲。
旁觀的人就見青年笑了一下,舉起一隻張開的手。貓頭鷹嘴裡的東西掉下來,直直地往青年的手心墜去。就在這時,一線青綠疾射而來,掉到中途的東西消失在了它張開的大嘴中。因為胖蛇的動作,之前趴在它身上的刺蝟們齊齊向後摔倒,小短腿朝天亂劃。
青年露齒大笑,枕在他腿上的長毛大貓伸爪夠他還沒放下的手,又被他一把抓住,捏了捏那隻肉爪子。
那樣子,恐怕整個基地也沒誰比他更舒服了吧?疲累又是從哪裡來?
洗完澡出來,墨遷向大床走去,按滅房間燈,把動作放到最輕躺上床去。靜謐中,結實的大床只出現了一點點凹陷,就算上面睡了只螞蟻,恐怕也不會被驚醒。但一旁的青年卻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還迷濛地眨了眨,好像這才發現了歸來的人,半壓在枕頭裡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天真的微笑,然後蜷著的身體極其自然地捱了過來。
如果第一次、第二次墨遷還當是自己吵醒了他,第三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這麼多年的軍人就白當了。他也不點破,小傢伙為了能在這裡睡,連策略都用上了,不能直接打擊他。想到滾滾過去只能依賴自己一人,現在也還沒有充分地體會到做人的好處,還希望保持以前的狀態,墨遷默許了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