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刻,熊茂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渾身動彈不得,直到那雙金綠色的眼睛移開視線,溫度才重回四肢。這就是傳說中的“王之注視”嗎?這根本就是“定身眼”吧。
越害怕越好奇是熊茂的本性之一,恐懼時,抖著腿也要一探究竟,更別提現在的情況根本談不上危險了。他往前兩步,湊得更近些,胖爪子卻踩進了一灘液體裡。看到沾溼熊掌的紅色,熊茂才反應過來這隻長毛霸王貓受傷了,看樣子傷得還不輕。待在大王(熊茂又擅自給別貓起名了)另一邊的船長和大妹也發現了這個狀況,當即叫了起來,被大王扔了一個定身眼,喵聲就被掐斷在了喉嚨口。
熊茂轉向墨遷,想叫他來看看,結果發現家長已經聯絡上了菲碧,正簡潔準確地告知她事情的始末,包括大王的傷。關掉通訊,墨遷翻出車中的急救包,想過來給這隻霸王貓處理傷口,可大王不接受他的靠近。它不出聲,也不攻擊,但凌厲的眼神和毫不猶豫的後撤動作表明了它的拒絕,哪怕眼前的人類剛剛救了它,哪怕在這種環境下對方很容易結束它的生命。
之前還威風凜凜的船長和大妹現在就像兩個智商堪憂的打手小弟,老大受傷了就六神無主,想叫又不敢叫,只能伸出舌頭對著老大一頓舔。大王沒有被血浸溼的另一邊又被它們的口水給打溼了。
長毛霸王貓還是安之若素,好像受重傷的不是它,被小弟搞得樣子更悽慘的也不是它。
這樣下去可不行。熊茂人立而起,從家長手中接過急救包,試探性地向大王走去。墨遷讓駕駛員之外的另外兩個跟車士兵都到車頂警戒,給他留出了自由發揮的空間。
剛才一直看著這邊的異族小傢伙向自己走來,巨貓連眼皮都沒抬,只從眼角斜斜分來一點視線。
覺得無所謂?那正好。熊茂加快速度,把急救包放在大王旁邊,再站起來用前爪分開它身側的長毛尋找傷口,這感覺就像在崖壁的細長茅草中翻東西。當茂盛的灰黑茅草向兩邊倒伏,露出裡面的部分山體,熊貓先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開始的兩簇長毛因為力量的消失而合攏,更多厚毛被熊掌毫無章法但動作更輕地快速翻開,等新鮮的傷口顯露在眼前,熊茂的爪子已經有點顫抖。
就在這隻霸王貓身上,就在剛剛看到的這片面板上,遍佈著縱橫交錯的傷痕。有的傷痕已經陳舊,因為缺乏恰當的處理,長成了扭曲的疤,有的傷口還透著深淺不一的粉色,彷彿用力就會撕開。跟這些舊傷比起來,還在流血的新傷也不算什麼了。在還沒有看到的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讓人心驚的傷痕。
看大王之前矯健無比的身手,這些傷總不至於是它自己打架弄的。而且熊茂發現那些在傷處附近的毛反倒比正常面板上的長得更長更密,就像是有人為了遮掩傷口故意給它塗了增毛劑。熊茂不敢想象它都經歷了些什麼。
在熊茂動作的時候,他所看到的也同樣落入了墨遷眼裡。男人眸色暗沉,似風暴來臨前的天空,手指快速移動,他將一些觸目驚心的照片發了出去。
沒法像傷者本貓一樣不動如山,熊茂有些著急地把急救包開啟。他在常識教學影片中學過急救包的用法,真正使用還是第一次,有些爪忙腳亂,要用到的東西還是墨遷給他一一拿出來的。
握住小小的除毛器時,他有些猶豫地看了大王一眼。巨貓還是安靜地趴著,沒有要轉頭來看的跡象,好像並不關心這隻小胖動物會在自己身上做些什麼。熊茂大起膽子,將傷口附近的毛削得坑坑窪窪,但總算方便傷口處理了。
止血劑塗上去的時候,熊茂看到大王的面板緊縮了一下。它還是痛的,只是非常能忍罷了。想到它帶著一身的新傷舊傷獨自逃出來,還能保持那麼好的狀態,熊茂爪下的動作更輕了。可大王即便是趴著,對他來說還是太高壯了,少年熊貓的小短手夠不到頂上的傷口。熊茂只能像握住發射器一樣地握住止血劑的瓶身,瞄準傷口,用力一擠,將藥劑“發射”了出去。用力過度,擠多了,粘稠的止血劑滴落下來,正好落在他圓圓的腦門兒上。
顧不得擦掉頭上的糊狀物,他放下止血劑,笨拙地將幫助癒合的液體繃帶蓋在傷口上粘好,雖然有的地方弄得皺皺的,但總算把傷口都覆蓋了。
在他拉扯繃帶時,船長也來幫忙,但它只能用嘴,還不小心把繃帶咬出洞來,裡面藍色的液體流到它嘴裡,苦得它一直吐舌頭。等那陣苦勁過去,它抬起頭來,發現老大的血不流了,傷口也看不見了,而這些都是新朋友用爪子完成的,船長和大妹看熊貓先生的眼神登時就不同了,之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