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聲響,鳳儀宮沉重的木門緩緩開啟一條縫。
縫隙後透出一張滿是褶子的臉,每一條褶子裡都是刻薄。
林謹認得這是在鳳儀宮伺候的客嬤嬤。
“送恭桶的?”客嬤嬤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林謹瞟上一眼便知客嬤嬤那絲不滿裡,還藏著些許慌亂。
看來這鳳儀宮裡,發生了些不同尋常的事兒。
林謹並未立刻戳穿客嬤嬤,佯裝不知。
前世他是九千歲,看破人心,拿捏人性是基本技能,否則也根本到不了那個位置。
林謹心中哂笑。
前世的自己,自詡能看穿所有人,卻偏偏看不穿他祁王秦昭文……
林謹將祁王暫時丟到一旁,眉眼低垂,看似不敢多看多聽。
卻早已用餘光穿過那狹窄的門縫,將鳳儀宮內的情形盡收眼底。
鳳儀宮內,落葉滿地,荒草比門外更甚,看來在此處當差的宮人,已經早已不把住在這裡的皇子當主子伺候了。
心中雖都已瞭然,臉上卻還控制著表情,露出一個十四歲的小太監該有的惶恐和敬畏,說話滴水不漏:“因祁王回宮,現在張貴妃那邊正熱鬧,不便前去送恭桶,所以先到這邊來了。”
“原來是這樣!”客嬤嬤放下了戒備,卻仍不打算讓林謹進去,只說,“給我便好。”
林謹故意拿了兩個沒有鋪香木屑的恭桶遞過去。
客嬤嬤立刻掩住口鼻,滿臉嫌惡:“你這不知事的,給我做什麼,自己拿進來放好啊!”
林謹便提著兩個恭桶往裡走,踩著滿地落葉故作驚訝:“咦,這裡就嬤嬤一人?”
客嬤嬤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扶著腰,滿臉怨氣冷笑:“這裡有門路的,都各顯神通調走了;沒門路的也拿著月錢混日子,也就是我還守著太子,為他盡心盡力。”
林謹立刻恭維她:“也是,太子殿下多虧了嬤嬤您老人家的照顧,別的不說,在這鳳儀宮裡,您老人家是一等一的功臣!”
容嬤嬤被恭維的高興,笑道:“你這小太監倒是嘴甜,可惜這鳳儀宮窮得見底,沒有賞錢給你。”
林謹露出一個笑。
那些年,他為了從下面爬起來,對著鏡子苦練過,這個笑討好中帶著幾分敬畏,敬畏中又帶著三分關切。
正好能踩到那些被冷落的刻薄之人的心坎上。
“賞錢不賞錢的,小的也不在乎這些,看見您老高興,小的心裡便也開心。”
容嬤嬤見了果然愉悅,笑罵:“才說你是個機靈的,現在又蠢成驢。殿下房中用不著這個東西,你把這個恭桶放到我的隔間去!”
林謹便趁機道:“您老人家勞苦功高,這兩個恭桶怎能讓您老人家委屈用呢?小的給您找一個好點的恭桶,裡面鋪了香木屑,外面放了軟墊的那種!”
容嬤嬤大悅:“你這小太監倒也懂事,那這兩個恭桶,一個放到下人的茅房裡,一個放在太子的房中吧。”
林謹便提著恭桶,走入了太子殿下的房中。
太子住在偏殿,房間並不小,雞翅木打造的傢俱上落了不少灰,博古架上空空蕩蕩,上面擺的古玩器具不見蹤影,想來是被下人偷偷拿到宮外換了錢吃酒去了。
已入深冬,太子床榻的被褥,卻還肉眼可見的單薄。
房間的窗戶紙也破了,冷風呼呼往裡灌。
容嬤嬤跟著林謹一起進來的,臉上不免有些尷尬,咳了聲:“太子殿下不在此處,你放下東西就趕緊離開吧。”
林謹在心底輕嘆。
宮中的人,向來捧高踩低,可能對太子殿下怠慢到這個地步,皇帝和張貴妃兩人居功甚偉。
當年萬啟帝娶了繼後,不到一年繼後便已有孕,萬啟帝大喜,在孩子三歲那年,便將其立為太子。
可惜太子剛剛被冊封后不久,繼後便因病重撒手人寰。
繼後剛死的時候,萬啟帝對太子依舊充滿希望,命繼後的乳母照顧其日常,自己也過來探望,甚至在孩子三歲那年,親自教養。
怎奈人算不如天算。
萬啟帝親自教養了大半年,終於發現太子似乎有點不太對頭了。
這個孩子,看著粉妝玉琢十分可愛,卻頗為愚鈍。
一開始,萬啟帝以為是孩子年齡還小,等太子長到六歲,其他的皇子都已經啟蒙,能夠唸書識字了,太子卻還是一副幼童模樣。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