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雨跑到嘉林集團二期將要拆除的街巷去打聽。這裡的居民都願意把房子拆了，還有人願意用一座四進佔地兩百平米的院子，換城裡一百平米的新房。在b市，就是十萬塊錢的房價。她走進張家院子，這是二期最大的一處院落，福字型建築，挨黃家院子很近。斑駁的朱漆大門，正對著一座硬山式磚雕影壁。原先雪白的牆面已汙濁不堪，被孩子們畫上了各種不成形的影象，院子裡面住著七戶人家，窗花上蒙著塑膠布，有的鑲著玻璃，裸露的電線橫七豎八地拉著。裡面的天井，青石板凹凸不平，牆角處生長著深深的苔蘚，上面牽著鐵絲掛著被單、衣服。牆角處排著水管，每處天井裡都有口裝滿水的大石缸，這是怕老房子失火以備急用的。她隨意問了一個坐在房簷下的人：&ldo;這房子聽說明年要拆了，捨得賣嗎？&rdo;&ldo;賣了好，住新房多好啊。&rdo;&ldo;給多少錢賠償啊？&rdo;&ldo;聽說是按每家每戶現在的居住面積，一平米一千二呢，城裡的新房現在才一千二，合算！還不錯啦。&rdo;堯雨轉身走了出去，連走了好多家。她暗暗地盤算著。在b市待了三天，黃家院子已被鏟成了瓦礫堆。站在上面，冬日的夕陽照過來，她心裡湧起一種蒼涼。極目遠望，那片黑瓦粉牆密密地在眼前延伸。新城的發展就必然是以消失這片古老為代價嗎？堯雨沒再停留，坐車回了a市。&ldo;堯堯，我問過了，這是b市今年引進的最大投資，而且古鎮現在還沒列入省級保護，從市級到省級，達到保護級別的僅有云頂山上的一些景點和古鎮中心原來大地主的院落。不好干涉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資啊。&rdo;&ldo;爸！&rdo;堯雨望著父親，懇切地說，&ldo;你知道的，古鎮本身是相當有價值的，為什麼不申報省級保護呢？以後憑古鎮、憑雲頂山的風景，b市開發旅遊也是非常好的啊。&rdo;&ldo;凡事有個過程。我再讓人調查一下。&rdo;堯雨心裡很急，她親眼看到包括黃家院子在內的一萬多平米的老房子在三天內被拆得乾乾淨淨。&ldo;可是杜叔說嘉林還有二期，張家院子那一片也要拆呢，沒有別的辦法嗎？&rdo;&ldo;堯堯，除非投資方肯讓步，然後再和政府協調。你要知道，現在沒有這麼容易的事情，現在是市場經濟。&rdo;堯雨站了起來，&ldo;麻煩爸爸了，我再想想。&rdo;她離開家約許翊中見面。堯雨選的地方在西山半山的一座茶房，從這裡望出去，一山青綠夾雜著斑斑紅葉，山中初冬的風景盡收眼底。許翊中趕到時，正看到一幅極美的畫面。堯雨坐在窗邊往外看，她穿著對襟小襖，撐著下巴的手上戴著只青玉手鐲，正好和他送的那對琉璃耳環配成對，古典優雅。他在不遠處欣賞了會兒，才慢慢地走過去，左右看看無人，就繞到她後面抱了抱她，&ldo;小雨，你真美。&rdo;&ldo;這裡還不錯吧？&rdo;&ldo;嗯，人也少。&rdo;&ldo;我泡茶給你喝。&rdo;堯雨叫來服務員，送上一套茶具，&ldo;你喜歡喝普洱茶是吧？但凡紅茶都適合泡功夫茶。不過，我做不好，當是打發時間。&rdo;許翊中含笑看著她擺弄茶具。&ldo;小時候玩家家就是這樣的，&rdo;堯雨熟練地洗茶具，揀茶、選茶、溫茶，然後急衝泡茶，&ldo;我只喜歡做這幾樣，不是真正的功夫茶。&rdo;許翊中輕端起一杯茶嗅嗅，&ldo;真香，你泡的我都喜歡喝。&rdo;見著堯雨心裡高興，甜言蜜語不假思索地往外冒。&ldo;翊中，我求你件事兒。&rdo;許翊中眉毛一揚，&ldo;嘖嘖，不容易啊，叫這麼好聽，啥事？上天摘月亮還是爬樹摘紅葉？嗯？&rdo;堯雨聽到摘紅葉，臉上飛過一絲紅暈，慢慢地抿著茶，好一會兒才說：&ldo;你們一期工程已經平了一萬多平米的老房子了，二期能不能少建兩棟新房，另外再找地兒建，就不用拆古鎮的老房子了？&rdo;不等許翊中回答，她急急地說，&ldo;我知道，這很難、很麻煩，有損失，可是，那處古鎮，全國都沒幾處地方能及得上的。現在不過保護起步晚，將來後悔就沒啦。&rdo;許翊中沒有吭聲，他靜靜地喝著茶，良久才回答：&ldo;當時去考察時也提過這個問題，杜主任及政府介紹情況的人員說，我們拆除的地方是沒有保護價值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