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更重要的是去穹蒼,必得經過扶風,換句話說,她如今已正式開始踏上回家之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宛,她是不會再回去了。
在她的寢宮的內殿裡,她給了紀羽一封書信,要求他三年後再開啟,三年後,如果她還沒有回來,說明她的夢想終成,她和這見鬼的黑暗的五洲大陸終於徹底拜拜了。
這麼想著,有些興奮,然而那般興奮不過短短一瞬,便被憂傷沉沉壓下——離開,永遠離開,她孟扶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等同死亡,但她卻不是風可以風過無痕,她在這個世界留下了太多記憶,她迎著母親的方向奔去相聚,卻逆著今生歲月親朋好友逃著別離……而那些人們,他們都在她這十九年歲月裡鮮明的存在過,一樣是此生裡難以割捨的留戀,母親給她的記憶有多深刻,他們在她生命裡的印痕便也同樣有多鏤刻深深。
而她,隨著一路的相隨,從一開始的此心如鐵,漸漸轉為此刻的為難疼痛,難道她要永遠活在兩難和思念的境地裡,這一世思念上一世的母親,回到上一世,再思念這一世的……親人?
是的,親人,他們也是親人,陪伴她幫助她愛護她給過她一生裡最黑暗時刻的最溫暖的手和希望星火的人們。
他們。
十九年歲月中一路邂逅的刻骨銘心的人們。
戰北野、雅蘭珠、宗越、雲痕、鐵成、姚迅、紀羽、小七、元寶大人、還有元寶大人的主人……長孫無極。
想到那個名字,便覺得心中痛了痛,孟扶搖咬了咬嘴唇,壓下這一刻波瀾起伏的心緒,悠悠嘆口氣——這許多年一直那麼堅決的堅持著,從未動搖過回家的信念,然而當她真的開始踏上回家的路,當離別終於將在計劃中到來的這一刻,還是會痛,還是會痛……
她呼的一下翻了個身,把腦袋埋在泥土裡,重重壓著自己的心,不讓自己痛了。
元寶大人一個深呼吸還沒做完就被壓倒,掙扎著從她身下爬出來,怨恨的盯著這個自從進入扶風境便開始神神怪怪的女人,這女人越發不可理喻了,要不是主子要求,它才懶得死賴著她呢。
主子咋還不來?元寶大人爪子搭在腦袋上,漫無目的的四處張了張——說有點事要處理慢來一步,一天了也沒看見影子。
說起來主子也真可憐啊,原本打算回國一趟的,如今這個樣子似乎也丟不開,好在主子爹近來爭氣,沒指望他監國,放他當個閒散太子,不然……哼哼。
元寶大人怏怏嘆口氣,覺得不懂珍惜眼前寶,偏偏撬上世上最臭最硬的茅坑石頭,真是天縱睿智的無極太子這輩子幹過最蠢的事。
孟扶搖聽它嘆氣聽得心煩,一翻身抓過一個布團想塞耳朵,手一滑看清那東西,是當初從許宛床下找出的裝著蓮花的包袱布,當時看見有字卻因為心情煩亂沒有看,出來時順手打進了包袱裡,如今正好看個究竟。
展開舊布,禿筆爛墨寫出的有些暗淡的字跡落入眼簾。
“無名吾兒。”
是許宛寫給她的遺書,孟扶搖手抖了抖。
“近日娘總覺得心神不寧,似有不祥之事要發生,思前想後,便留字予你,但望你平安長成,終能得見。”
孟扶搖抿著唇,輕輕撫摸著那因時日久遠字跡已有些漫德的絕筆留書,讀許宛一筆筆寫下的關於她以後人生之路的諸多告誡。
“……我兒,你當謙恭自抑,德容言功,長成後若嫁得夫婿,謹記孝敬翁姑,賢孝持家,寬憫容人,遵守婦道,相夫教子……”
一個古代傳統女人的一切美德,自一個心懷驚恐的母親筆下源源流出,滿懷希冀寫給自己的幼小女兒,希望她符合一切世俗倫理要求的美好,從而能夠在這男尊女卑弱肉強食的五洲大陸更好的生存下去。
孟扶搖眼圈微紅,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小屋榻前一燈如豆,許宛沉在昏黃的光影裡寫給自己的最後的信箋,她心中充滿對未知將來的恐懼,更多的是對幼小女兒此生命運的擔憂,那樣的擔憂化為濃濃淡淡的墨跡,化為十四年後她才展開的帶血遺書,將這一世孃親的深情,娓娓讀出。
而此時,她已經在沉重宮牆下化為一環白骨,沉睡經年。
對不起。
我沒長成你所希望的那樣,但是,我做到了我應該做的事。
我殺了對你施刑的惡婦和她的告密的女兒。
我滅了璇璣這個醜惡皇族,連同它的宗廟和國號,統統連根拔起。
我踐踏了生而不養,始亂終棄置你於人生慘境不顧的那個男人的最大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