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左拐右拐到了許家大門口,喊上許老五一起去了隊部。
謝贇家和許五美家離得不算遠,直線距離連100米都不到,但真正走起來200米也打不住。
村裡的路也是凹凸不平的土路,有的地方有凸起的石頭,有的地方有下陷的小坑,但是走習慣了就好了,不是事。
更別說還有趙主任打著手電筒跟在後面。
謝贇三人到達的時候,開會的房間裡已經有不少人了。
當事人王慶麗姐妹早早就到了,謝贇集訓時的戰友,也都到了。
這些人謝贇都熟得很。
其他人謝贇也基本上都認識,同一個大隊,即便不熟,平時說不上話,也大概知道這人是誰。
來參會的這些人,都是柳樹屯的“鐵姑娘”,一個個都巨能幹。
除了年輕人、青年人,還有兩位年紀稍微大一點,一位接近五十歲,另一位年紀更大,頭髮都白了,應該有六十幾歲,是奶奶輩的人。
青年人謝贇有的還不太熟,但是這兩位的事蹟整個柳樹屯就沒有人不知道的。
那位年近五十歲的,名叫王華清,生於1920年,她家原來是地主。三十年代末,她家還很有錢。
有一天,王華清大小姐想去鎮上趕集,因為她裹著小腳,行動不便,出門就得坐轎子,結果,到了鎮上,遇上了鬼子兵,鬼子兵把她的轎子砸了,然後,王華清從轎子裡出來,惦著小腳颼颼地就跑了,跑得跟一陣風似的。
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鬼子兵沒有動殺心。她的兩個轎伕把轎子一扔,也跑了,但是,這倆年輕轎伕還沒有王華清跑得快,她都到家好大一會了,這倆人才跑回來。
王華清回到家越想越氣,覺得自己這逃跑的形象十分糟糕,然後就慫恿她爹打鬼子。
王地主這人疼閨女,一看自己閨女被逼到這個份上,小腳都跑出血了,以後出門還不知道會碰上什麼事,一咬牙,把兩個兒子都趕出去當兵了,還讓他們帶著錢去的,他自己在家裡也組織起了民間武裝,在村裡打鬼子。
然後,從王地主到他的兩個兒子,全都犧牲了。王地主的媳婦受不住打擊,病死了。家裡就剩下王華清和她的大嫂,還有大嫂生的一個兒子。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後來大嫂改嫁,就剩了她和侄子。
50年劃成分的時候,王家劃了個貧農。
本來她家還有大房子,怎麼著也得劃個富農,王華清當機立斷,把房子捐給村裡做小學了,後來姑侄倆就住在三間不起眼的土坯房裡,和村裡其他人毫無二致。
56年,她的侄子考上大學,後來就一直留在省城生活,現在已經在那裡娶妻生子,即便是動亂也沒有波及到他。他多次要把王華清接過去一起住,王華清都拒絕了。
她現在孤身一人,憑勞動吃飯,比誰都能幹,是隊裡評出來的一等勞力。
對外說是故土難離,一把年紀了,到了新的環境適應不了,但實際上,王華清心裡是愧疚的,她總覺得自己要為父兄的死負責任,為王家的落敗負責任。
所以,她努力幹活,省吃儉用供侄子上了大學,讓他有了好的生活,而她自己,就待在村子裡,守著已經逝去的家人。她不能放鬆,不能清閒,不然就會想起以前的歲月,會讓她痛苦的夜不能寐。
另一位老太太叫周大妮,她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貧農,丈夫死的早,她憑一己之力拉扯大了四個孩子,大兒子去闖關東了,一直沒回來,音信全無,兩個女兒也嫁人了,小兒子也娶妻生子了,大家都以為老太太該放鬆放鬆了,結果人家六十多了依然奮鬥在勞動一線,依然是一等勞力,揹著滿滿一筐石頭能走好幾里路。
老太太還是個正直的熱心腸。是那種路見不平一聲吼,甚至會拔刀相助的性子。
這兩位都是柳樹屯很有威望的婦女同志。
倆人手裡都端著旱菸袋。
人在特別勞累、愁苦的時候,會比較容易沾染抽菸的習慣。
人到齊了以後,顏主任宣佈會議開始。
“我先跟大家說個好訊息,慶麗和慶紅的宅基地已經批下來了,不怎麼大,一共三分地。”
這句話一說完,王華清就笑道:“好啊,你這是開了先河了。以前申請宅基地都是男的申請,咱們婦女還沒申請過呢,張光宗那傢伙竟然給你批了,不錯不錯。”
顏主任笑道:“他一開始猶豫來著,我就問他,土地是不是集體的?婦女是不是集體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