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主任笑道:“你就在屋裡等吧,不用客氣。咱們都是多年的老同志了。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了?”
他和老李之前確實私下裡商量過,赤腳醫生培訓這事稍微往後拖一拖,等到第一批知青下來了再說。說不定有的知青本身就具備醫學知識,連培訓都省了。
而且,城裡孩子來了,要是能有個稍微輕鬆一點的、能發揮他們特長的崗位,這是好事,也是知青下鄉的意義所在。
他和老李都覺得,指望他們幹農活有點不現實。別說城裡孩子了,就他們公社的這些吃商品糧長大的孩子,好像也不是下地幹活那塊料。
不過這只是他們倆的一點想法,並不是絕對的。甚至現在看來,或許是他們想錯了。有這樣的機會,撇開社員給知青,好像也不合適。
顏主任笑道:“昨天晚上我們大隊開了個婦女大會,總結過去展望未來嘛,我們大隊的年輕女同志就跟我提到了這兩件事。
您二位也知道,在一個家庭裡,婦女承擔了更多的家務,包括買東西、照顧生病的老人孩子這些,所以,她們對代銷點和衛生室的需求,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群眾需要。所以我就想著,今天過來跟您二位說一說,看看能不能行。”
李書記笑道:“那要是不能行呢?”
顏主任說:“那就分析分析為什麼不能行,然後創造條件讓它能行。”
李書記和鍾主任都笑起來,“你這是一門心思奔著能行來的啊。”
“那肯定的啊。我們想要實現一個目標,必須具備勇往無前的精神,是奔著成功去的。哪能一開始就想失敗的事呢。”
☆
另一邊,謝贇到了糧店,在門口使勁跺了跺腳,把腳底沾的雪都弄掉,才進了屋。
“媽,王姨,陳姐。”
“斌斌來啦。快坐到爐子邊去烤一烤。”
“哎。”
張瑞鳳幫她把筐拿下來,拉著她坐到爐子邊,又提醒道:“腳不要挨太近,毛窩子最怕火,沾點火星就著。”
“嗯嗯,我知道。”
謝燊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她一邊暖手一邊喝。
謝贇看著嶄新的搪瓷缸子,疑惑地看了看謝燊,誰的呀?
謝燊小聲說道:“咱媽今天剛發的。還發了一套工作服、手套和毛巾。”
謝贇很為張瑞鳳感到高興,拿著搪瓷缸子仔細端詳了一下,說道:“真好看。”
謝燊嘿嘿笑。
這會店裡沒有人,大家手上做著自己的事,隨意聊著天。
王淑珍一邊納鞋底一邊說:“也不知道今年放不放假。去年一天假也沒放。”
陳利紅在縫鞋墊,聞言頭也不抬:“我就想今年三十還吃不吃憶苦思甜飯。”
王淑珍:“……”
謝贇問道:“咱們糧店的憶苦思甜飯是用什麼做的啊?”
陳利紅想了想,說道:“就是把野菜、樹皮、麩皮、玉米棒芯再加一點地瓜面放一塊煮。去年那時候吃的野菜也不知道是什麼菜,好傢伙,我吃完回去鬧了一夜肚子。孩子都差點鬧沒了。”
謝贇:“……”
王淑珍心有餘悸,“那時候小陳懷著孕呢,五個多月的肚子,折騰的當天就被拉到衛生院去了,連著請了好幾天假。”
謝贇:“……”
謝燊:“……”
張瑞鳳:“……”
張瑞鳳說:“我們大隊去年過年的時候也吃憶苦思甜飯,在大隊部支了口大鍋,蒸憶苦思甜窩頭,用的是地瓜面、麩子、玉米棒芯、做豆腐剩的豆渣,一人一個,不怎麼好吃,倒是也沒把人吃出毛病來。”
謝贇問道:“去年的飯誰做的呀?”
“還能有誰,徐站長親手做的。”
謝贇說:“做得很好,今年就別做了吧。”
王淑珍哈哈大笑:“我也是這個意思。今年要是還吃憶苦思甜飯,我打算搶著做。不能讓他再禍害我們了。”
陳利紅嘆了口氣,說道:“大過年的,還是希望能放幾天假。”
王淑珍說:“聽通知吧。能放就放,不能放也只能堅持了。”
謝贇沒說話,她知道今年這假還是放不了。
以前春節有3天假,但是現在,春節作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成了被革命的物件。
春節是要過的,但是要過“革命化的春節”。 1967年1月,有位工人給報社寫信,提出了“春節不回家”的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