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又道:“十七郎,你說,你得到琉璃心的眷顧,是莫大的幸運,而我,能遇到一個世間最為堅韌之人,看著他於漆黑長夜,累累傷痕,蹣跚前行,這也是我莫大的幸運。”
她慢慢靠到他懷中:“我真希望上天能夠垂憐我們,讓我們在一起的時日,能夠多一些。”
紗帛步輦內,燃著的香炭炭火微明,幽香嫋嫋,李楹字字真摯,崔珣心中只覺如暖流道道淌過,他想伸出手,去擁抱李楹,但腦海中,卻一直不停回想起業障畫面,他心中天人交戰,許是風寒湯藥的作用,讓他腦海漸漸昏沉,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他渴慕的伸出手,圈住李楹的身子,將她珍珍視視的摟入懷中。
虎狼之藥,崔珣又開始吃了。
只不過這次不同的是,沒有瞞著李楹。
但他每次吃的時候,還是會避開李楹,不會當著她的面服下,可就是因為這樣,李楹反而更加難過,她看著崔珣稍顯好轉的面色,移開視線,盯著地上的碧綠青草,故作輕鬆的緩頰道:“出長安的那一日,你跟我說,如果惹我生氣了,就折一千隻草螞蚱,讓我原諒你,可如今,你一隻都沒折,我就原諒你了,這樣想來,倒覺得讓你佔了好大便宜。”
崔珣聞言,垂下雙眸,拔了地上的野草,摺好一隻栩栩如生的草螞蚱,遞給李楹,李楹搖了搖頭:“不要。”
她頓了頓:“說了原諒你了,就不要你折了。”
崔珣掌心握緊草螞蚱,他垂首,一句話在心中縈繞多時,終於還是喃喃說了出來:“明月珠,我總覺得,上天還是垂憐我的。”
“嗯?”
“因為它讓我遇到了你。”
崔珣低低道:“這世上,沒有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
世間諸人,有人對他是痛恨,有人對他是厭棄,有人對他是慾望,有人想殺了他,有人想利用他,有人想得到他,唯獨只有她,會鼓起勇氣去探究他、靠近他,拯救他,她對他的好,是沒有一絲私慾和佔有的,她的愛,是最純粹和最乾淨的。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她?
他垂首道:“但是你越好,我越覺得自己不配,我還欺瞞你,讓你傷心……”
李楹聞言,只是淺淺一笑,她掰開他的掌心,拿出那隻草螞蚱,然後揪著草螞蚱的翅膀晃著,眼角眉梢盡是十六歲少女的活潑無邪,她看著搖晃的草螞蚱,忽說道:“十七郎,出長安前,我本想跟你說,你如果這次,給天威軍昭雪了,你能不能辭掉察事廳少卿的官職,和我一起踏遍大周山河?但是,我現在一想,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說,你辭不辭官,應該由你自己決定,你是獨立的個人,我不能因為你喜歡我,就用你的這份喜歡來要挾你。”
她頓了頓,又微微嘆了一口氣:“十七郎,你和我,都是第一次喜歡人,我們在相處過程中,難免會做錯事,可,光陰如此寶貴,又何必浪費時光,放在計較對錯上面呢?”
崔珣聞言,慢慢抬起頭,怔怔看她,李楹莞爾道:“我是沒心力計較的,你確定你還要計較麼?我勸你一句,多思傷神。”
崔珣漆黑眼眸之中,終於泛點溫柔漣漪,他輕輕頷了頷首,但目光,卻愣愣看向李楹烏髮上插著的金鑲寶鳳釵釵首,釵首做工華貴,中間鑲嵌了一顆明珠,崔珣望著那顆明珠,有些出神,李楹不由順著他的目光伸手去摸:“你看這釵首做什麼?”
崔珣搖了搖頭:“沒看釵首。”
“那在看什麼?”
“看……明珠。”
崔珣頓了頓,道:“方才,想起了《搜神記》裡,描述明珠的一段話。”
那段話寫道,明月珠,珠盈徑寸,純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乃世之至寶。
每個字,都十分貼切她。
而他,居然能擁有這顆至寶,這讓他如何不誠惶誠恐,三生有幸?
李楹也是讀過《搜神記》的,她懵懂反應過來,然後便有些羞赧,她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好,她對崔珣說的每句話,只是,字字句句,由心出發罷了。
她耳根有些發紅,為了緩解這種羞赧,她轉而說道:“對了,在雲澤壇那一日,我分明看見你身上掉下來我的荷囊,你不是說荷囊丟了麼?”
崔珣雖然早想到她會質問,但當她真的質問時,還是不由訥訥,李楹恍然大悟:“莫非你是不想還我荷囊,才說丟了?”
崔珣低頭沒說話,顯然就是預設了,李楹扶額:“你這人……真是……”
若想要荷囊,跟她說便是,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