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
夏末驕陽逐漸驅散薄霧,彷彿將永珍摺疊,一部分散落在光暈下,曬出葉縫中的清潤;一部分積陰在細細的屋簷裡,時重時弱的蟬噪裹住了屋舍。
此刻未時日映,午後的課程過半。景昱攤開記著弟子姓名的竹簡,正要點卯。
“言亦師兄無暇,今日自行謄抄經文。”他從竹簡上第一個名字點起,“景寧。”
景寧從教室最後排懶洋洋地舉起手,喊了聲:“到。”
景昱在他名後畫了個圈。
“景祁。”
景寧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到。”
景昱:“”
他心知景祁必然是嫌經法課無趣,溜去向言茌師兄請教劍道了,抬起頭見景寧正朝他擠眉弄眼,無奈地扯動唇角,在景祁名字後也畫了個圈。
大概又點過幾人之後,景昱道:“景芸。”
無人應答。
景昱執著筆墨,剛要打上個叉,卻是忽然停頓下來。
方才他對景祁翹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下若是如此嚴苛,似乎有失公允。
景昱筆尖的墨懸而未落,暫且將她跳過了,繼續道:“景睿。”
洛餚在後門貓著身子向屋內探時,景昱正點到此人,他不甚在意,直向坐在角落的景寧呼了聲哨。
景寧還在打瞌睡,只感覺這個下午的課程漫長得好似怎麼也過不完,冷不丁額上一痛,含糊地“啊”一聲,睜開眼摸到枚小石子。
景寧茫然地朝屋外望去,就見那身著墨衣的人朝他勾勾手指。
他書簡一扔,跳起來直接跑了。
“洛餚!”景寧興沖沖道,“你要帶我逃課嗎!”
洛餚說“是啊”,指著他臉上收不住的笑,道:“快收斂點,我看你嘴都要合不攏了。”
景寧視線掃過景芸,還未來得及表示驚詫,景芸已皺起秀眉,“洛、洛餚?”
洛餚噎了一下,“化名。”
景芸仰起臉打量他,日色將他面龐勾勒出一圈光邊,薄若蝶翼地落在挺直的鼻樑上。
她不由心道傳聞還是有些許依據的,思忖片刻,雖然依舊疑惑,但若是此人有異,也無法在卻月觀如此堂堂皇皇,於是猶豫著點點頭,向景寧道:“他要找、景昱。”
“啊?”景寧一張臉又垮下去,“那豈不是逃不成了?”
洛餚算了下時辰,覺得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等會兒再找。”
說著從襟內摸出玉佩,屈指敲了敲,迎上景芸的視線,笑如春風道:“南枝那嘴一張,能罵得人狗血淋頭,讓她教教你。”又道:“你先前不是說有人笑話你麼,指給我瞧瞧。”
他一側唇角揚得更高些,透露幾分倜儻不羈的邪氣,“本公子給你撐場,定讓那些人吃不了兜著走。”
景芸眸中閃出些許幽微的光亮,卻是揪著衣衫,“可是、可是,這樣算不算尋釁滋事?”
洛餚說怕什麼,搭上景寧的肩,“這不是還有堂堂玉衡宗少宗主麼?”
景寧撓撓臉頰,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牽扯了進去,左右不用上課的事就是好事,乾脆爽朗道:“沒錯沒錯,包在我身上。”
景芸鼓起口氣,伸手在教室一角畫了個圈。
景寧恍然大悟道:“他們啊確實討厭,景睿半年前的元宵夜還搶了我一隻燒雞腿!”
南枝飄出來時就聽聞到這一句,吟吟笑道:“半年前的燒雞腿還記著。”
景寧輕哼一聲,旋即又躊躇起來:“可是就我們三人”
洛餚剛想說足夠了,卻聽身後忽爾有人聲傳來,涼颼颼的似一陣風颳過:“你們在做什麼。”
景祁提著劍,看見洛餚竟是破天荒的同他打了招呼,“洛公子。”
洛餚心中仍記掛著沈珺,也不願將此事拖得太久,便朝景寧使了個眼色,景寧忙將景祁拽住了,亂七八糟顛三倒四地解釋一通,語畢拍拍手道:“我去引他們出來,你們可得藏好了。”
景芸指了指正監督紀律的景昱,又“可是”起來,景寧雙眉一挑,無所謂道:“沒事,我們是一夥的!”
倒是南枝低聲“哎呀”,同景芸道:“要不我現在教你吧?到時、到時人多眼雜,我怕我罵不出來。”
這話清晰地傳進洛餚耳朵裡,本要打趣她不過是“多了”某個人,但還未開口,就見南枝已將眼瞪得渾圓,大有若是洛餚敢說漏嘴就與他同歸於盡的氣勢。
他笑著在唇前虛虛一拉,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