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親眼所見,著實不虛。
熙熙攘攘的亡魂自身側飄蕩而過,他沿忘川河畔而行,盡處臨淵,深不見底,下為無間道獄,鎮十殿閻羅與十八地府,魂魄由此入,算鹹功德因果,或分六道,輪迴轉世——
“或投煉獄。”
黑無常領他邁向行刑處,足音像是骨髓一樣被蛆蟲吃幹抹淨,腳底暗紅的顏色緣於層層疊疊的血肉乾涸,再鋪上一層新鮮的熱糜,柔軟得好似頂好的羊羔絨。
有人在嘶吼掙扎中狠狠攥住了他的腳踝,五指鐵鉗般掐進皮肉裡,他步伐因此一頓,緊接鞭笞的痛楚猝然襲來,鞭上倒刺犬齒似的啃咬撕扯,他目視著手腕扣上鐐銬,獄卒引頸號道:“剝皮——”
於是閃著銀光的、仿若蝶翼的刃遊走膚上,好像輕輕一掀,他的臉就會飄落到地面,被踐踏進那厚厚一沓的汙垢中,不分你我地融合在一起。他想何不將雙目也剜去,將雙耳亦割去,他既不想看,也不想聽,飽受酷刑的囚徒慘相卻生生烙印入魂魄裡。
獄卒說:“削骨。”於是利器更深一點地陷進筋脈裡,徐徐挑斷手筋足筋,大抵是因劇痛而思緒恍惚了,他又想何必呢,他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錯要淪落至此。
頃刻之間彷彿起了風,將一片要在光下才能看清的懸塵撞得零碎,他總覺那些塵埃是一抔黃土的細碎顆粒,隨祭品焚燒的灰燼流落到九泉之下,令他記起些什麼。
哦,續命。
洛餚自崑崙回到抱犢山,將文叔武叔張嬸劉伯的屍首收斂入土,夜觀星象,問天地佔命理,蓍草更易,卜得一卦,上書八字命硬之人,克父克母剋夫克妻。
他將那紙命書扔進懸崖深澗裡,凋謝的枯葉般落入千仞陡崖,奔過長安坍塌消弭、又平地高樓的街衢,再一次,立於鬼域門前。
卻渾身一顫,心底大慟,唇邊無聲呢喃著:“門關了。”
他攥緊了掌中的玉,曾挑燈夜讀許久,終於從它篆刻的紋理中解出的二字。
素舒。
這是來源於卻月觀的玉。
他恍然知曉那一卦蘊含的真理,亦明瞭這死局般,無解的因果——
那人是來關鬼域門的。
洛餚竭力呼吸著,卻仍有些喘不上氣,不住去想確實是他害死了他們,如果他當初沒有拔出六如劍,沒有解開所謂的鑰匙,鬼域門就不會重啟,或許那人就不會尋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