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氣氛比前幾日更加嚴峻。
先是早上季辭與章刺史不知聊了什麼,兩人一直聊到午飯過了,季辭才回來。
隨後午睡的時候,柳雲詩便聽見原本陪著他的顧璟舟也被季辭叫了去。
然後整整一個下午,兩人都沒見人影,只有院中不時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偶爾還能聽見信鴿閃動翅膀的聲音。
柳雲詩料想,這些人應當是季辭和顧璟舟的同僚,在與他們商議什麼大事。
雖然昨夜他們沒有告訴她如今到底是什麼情況,但她透過今日這一切,料想情況應當不容樂觀。
這讓她不由開始擔憂起他們兩個人的安危。
尤其是顧璟舟,他本就是將軍,若是這次勢必要有一戰,那麼首當其衝的人肯定是顧璟舟。
這種不安的猜想,在他們二人到了半夜還沒回來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且這兩人還不知道是去了哪兒,打從下午陪著她用完晚膳就不見了蹤影。
柳雲詩一晚上都睡得不安寧,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伴隨著她。
天將亮的時候,她正撐不住睏意意識朦朧地打著盹兒,忽聽院外奔過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動作極重地敲門。
柳雲詩一個激靈被嚇醒,聞聲喚了句“進來。”
開門的是一個小廝,那小廝昨日的時候柳雲詩在季辭面前見過幾面,見他進來,柳雲詩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急道:
“你怎麼來了?!
季辭呢?!”
那小廝一臉惶恐,支吾著不肯回答。
柳雲詩急了,上前一步,催促道:
“你倒是……”
忽然她的肚子一陣陣發緊,她急忙扶住一旁的桌子,長舒一口氣,緩了下情緒,感覺那陣緊意過去了,才急道:
“你倒是說話呀,他們兩個怎麼樣了?!”
“回、回夫人的話……”
那小廝被她嚇得跪了下去,一張臉煞白,磕磕絆絆道:
“季大人在昨夜外出期間,被匪人所傷,如今……如今……”
“如今什麼?!”
“如今人尚且昏迷不醒,大夫說恐有性命之虞!
現下人正在……”
“前面帶路!”
不等那小廝說完,柳雲詩已經扶著腰起身,急急忙忙就要往出走。
那小廝攔道:
“夫人是否要梳洗一下,我家主子昏迷前,叮囑您要按時吃飯……”
那小廝話未說完,柳雲詩的眼淚一下子便湧了出來。
聽他說了這番話,她哪裡還等得了一刻,反倒比方才步子更加快了些,自然也就沒看到那小廝臉上得逞的陰笑。
等到疾步走到院外,路過一處花園的時候,她忽然聽見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還不等柳雲詩停下來看個明白,忽然感覺肩上一痛,然後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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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柳雲詩有一瞬的怔愣。
入眼是像帳篷一樣的房頂,身邊偶爾傳來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鎧甲摩擦的聲音。
因為是冬天,帳篷封得嚴,屋中有股濃烈的汗臭味混合著血腥味。
柳雲詩這段時日已經不怎麼吐了,聞到這些氣味,還是忍不住側過身子趴在床沿上吐了出來。
“喲,夫人這是醒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柳雲詩身子一僵,一面忍不住又嘔了兩下,一面用餘光瞥見一雙黑色的繡有麒麟紋的靴子映入眼簾。
她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擦了擦嘴,坐直身子,盯著眼前的男人,淡淡道:
“靖王將我擄來,拿我威脅他們,就不怕勝之不武,被天下人恥笑麼?”
眼前的男人四十出頭,長著一雙精明的小眼睛,下巴上留著一撮小鬍鬚,若是仔細看下去,可以發現,他的眉眼間隱約有幾分先皇的樣子。
靖王聽她這麼說,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意外道: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那還怎麼能笨到落入我的圈套。”
見柳雲詩不語,他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想明白了,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關心則亂,看來……我這將你請過來的決定是做對了。”
他的視線下移,盯向她的肚子,柳雲詩下意識用雙手捂住自己凸起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