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鬱狐疑地看她一眼,見她神色坦蕩,當真沒有旁的什麼想法,這才將自己一把隨身的匕首拿出來,遞到她面前。
那把匕首有一掌那麼長,手柄上鑲嵌著即刻紅寶石,看起來十分精緻。
柳雲詩接過來,拇指摩挲了一下,笑道:
“謝啦楚鬱姐,回頭我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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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闈的車隊行了整整一日,在第二日的早晨才抵達了圍場。
顧璟舟同禁衛軍首領一道指揮眾人提前佈防,季辭則隨侍在皇帝身側。
隔著極遠的距離,季辭的目光落在顧璟舟身上。
許是為了行動方便,今日他穿了一身墨藍色箭袖修身長衫,腰間僅別了一把長劍,墨髮高束於腦後,隨風飛舞。
整個人在晨光下顯得分外灑脫不羈,活脫脫一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模樣。
他忽然想,這樣的顧璟舟,不僅他從小見到大,柳雲詩也定然看過許多遍。
所以她始終喜歡的是那種明朗張揚,所以才會想從陰暗偏執的自己身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離吧。
季辭低頭勾了勾唇角,無聲哂笑。
恰在此時,他感覺一束充滿殺意的鋒利眼神落在他身上。
季辭抬頭看去,果然見顧璟舟一手搭在馬背上,一手握著長劍劍柄,視線鋒利地盯著他。
見他看過來,他對他輕蔑地笑了笑,轉而同身旁人說話去了。
季辭負手在身後,微微壓下眼簾,面上神色懨懨的,將食指上的白玉扳指轉了轉,隨後嗤笑一聲,緩緩朝著顧璟舟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府新喪,本還擔心南硯會想不開,如今看來——”
季辭的視線在顧璟舟臉上逡巡一圈,故意笑道:
“南硯心情恢復得不錯。”
顧璟舟輕笑一聲,顛了顛手中方才屬下送來的弓箭,視線在季辭眼下淡淡的烏青上略了一眼,唇畔慢慢揚了起來:
“南硯恢復得好不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季子琛,近來過的應當不好。”
話音還未落下,季辭腮骨有一瞬的緊繃,然而很快,他又恢復了笑意,視線往遠處眺望了一眼,笑道:
“確實不是很好,畢竟愛妻初初有孕,我作為丈夫,自當倍加呵護……”
“季辭!
你他媽哪兒來的愛妻!”
季辭話未說完,衣領已經被顧璟舟揪住,他湊近他咬牙切齒,幾乎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周圍的眾人也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看之下嚇了一跳,紛紛猶豫著要不要過來勸架。
顧璟舟看了周圍一眼,咬了咬牙,狠狠將季辭的衣領甩下。
季辭站穩身子,不急不慢地將胸前被他抓出的摺痕撫平:
“你不驚奇詩詩有孕之事,卻只關心她是不是我的妻子,看來——”
季辭看向他,語氣淡了下來,“是有人將她有孕的訊息告知於你了吧?”
見顧璟舟神色陰狠地盯著他,季辭與他對視半晌,忽然笑道:
“氣什麼,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麼?畢竟我可是答應過你,等到詩詩顯懷的時候,就讓你看她一眼……”
“季辭,你真讓人覺得噁心。”
顧璟舟嗤笑:
“想必詩詩也厭惡你至極吧,否則你何必需要用懷孕之事來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他用舌尖壓了壓尖利的牙齒,唇畔勾了起來,故意湊過去,小聲道:
“而且,她被你帶走前,我與她日日歡好,這段時日她都沒有來過癸水,你就不懷疑,這個孩子……是我的麼?”
季辭壓著眼簾睨他,顧璟舟瞧見他眼底翻湧的激烈的情緒。
像是冬日冰封的平靜湖面下激烈的暗湧。
良久,季辭眼底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他繞過顧璟舟向前走了兩步,隨手摺下一朵黃色的小花,在指腹間慢慢碾碎,無所謂道: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重要麼?她是我的妻子,孩子便是我的,它以後會姓季,會喚我父親,會繼承
季府的爵位,顧璟舟——”
他回頭,抽出一方白色繡著“雲詩”
字樣的帕子,將手指上的花汁一點一點擦拭乾淨,“你還在幻想些什麼?”
“打算用孩子來靠近她麼?”
秋日風裡帶了些潮溼的味道,吹拂著季辭手中那枚乾淨的帕子輕輕飄揚。
像極了那個少女柔弱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