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一段時間麼,不需要太久,十年。十年之後,再繼續你的皇圖霸業,要毀天滅地也好,要顛覆三界也罷,都隨了你,我再不會、當然我也再不能干涉。”她的笑容太過燦爛,諸天神魔都在看著,“現在神界有卯日星君,你如何能得勝呢?”
妖魔道若是一入,再出時必將付出慘重代價。三界共封的禁制,即使是犼,也絕計不會輕易嘗試。犼靜默地望她,它的聲音也低,如這沉沉忘川:“可是十年之後,犼定然不記得貢兮了。”
巧兒抬手觸碰它的臉,它的眉峰極淡,睫毛卻極長,碧色的眸子如同碧海秋潭。她的指尖掠過它俊逸的臉龐,聲音也帶了笑,明豔溫婉:“十年之後,貢兮也會忘了犼。”
天外天妖魔喧譁,犼揮手令它們退回天外天,魔靈胎幾經勸阻不住,一跺腳領著眾魔走了。綠瞳殭屍轉身望巧兒,它唇邊溢了一絲絕美的微笑,巧兒忍不住踮了腳去吻它的額頭,她的聲音極低極低,帶著生命之初的羞澀:“我愛你,犼。”
它閉上眼任她親吻,同樣亦極羞澀地回應:“我知道。”
是的我知道,倘若你所有的依憑只是我的愛,那麼我的依憑又是什麼?
綠瞳殭屍轉身走向妖魔道,那三界共封、允進難出的禁制。傳說中流刑墮神、妖魔的苦寒之地。妖魔道終年靈氣匱乏,令內中諸神魔不得不蠶食對方血肉以蓄自身靈力。
它移步向前,回頭望巧兒微笑,待它的身影消失在妖魔道,巧兒緩緩趁過臉過,不想它突又出現在她面前:“我走之後,你若飛昇渡劫可怎麼辦?”
巧兒悶聲答:“觀世音會幫我。”
它便放了心,重又向妖魔道禁制行去,半晌再度緩緩消失。
諸天神佛都青了臉,果然它又再度出現:“真想多呆一會,其實妖魔道的苦寒我倒是不怕,只是現在心裡有點難受。我們一路走來,我是真地想和你一起走到最後。”
巧兒別過臉笑著嗔它:“貧嘴。”
它又離去,巧兒再度目送。半晌它又出現,輕輕地回吻巧兒,那聲音極低極低,亦帶了笑意:“其實我也愛你,我不知道這濁氣要我追尋什麼,我修行了很久,但是除了你,沒愛過什麼別的東西。真走了,你別哭。”
巧兒抬眸,它竟已紅了臉,以笑容掩飾著自己的羞澀,它再度離去,她笑著三度目送,忘川河畔的風撩起它的銀髮,衣袂翻卷,餘味繾綣,如同末路天涯的一場相逢。
良久,當神界著手撤軍,巧兒知道它是真的去了妖魔道,多年以前,當女魃跟她玩這個遊戲時她以為那個遠古戰神只是尚有未了的眷戀。多年以後,當綠瞳殭屍跟她玩這個遊戲她才明白,其實不斷的反覆,只是不希望送別的人難過。
她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諸天神佛散盡,妖魔道之側只餘風聲。她依然微笑,語聲甚低:“我不會哭。”
我們一路走來,曾經相依相伴便已足夠,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我不知道哪裡是歲月盡頭,更不知道何為天長地久。倘若最後,兩個人的路只剩你一個人走,也不要哭,若這浮生的一場相遇已然勝過所有幸福快樂的結局,走到最後的人是一個還是兩個,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我也不哭,因為你從不曾離去。在我眼中停泊的晶瑩,不過是風撩枯枝,浪擊礁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