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九點,廚子騎著火三輪,拉著一車大小件停在了院門口。
門口的橘子樹昨天已經砍掉了,酸酸的橘子已經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因為愛吃酸的曾祖母已經永遠的離開;
砍掉橘子樹後,這塊空地便成了鄉廚的臨時操作地,紅磚砌爐灶,木板搭案板,小半天就弄好了能夠同時製作幾十桌酒席的“開放式”廚房。
“天花”也被抬進了院子,幾個人配合繃著天花,(天花就是一種布制的頂棚,支撐在半空,能夠遮擋雨水和陽光以及飄落的樹葉)天花下方,是正在擺放的桌椅板凳......
一夜過後,家裡顯得更加忙碌,鄉里鄉親幫忙的人們也都聚集過來......
“黃老師,裡面請!”爺爺很客氣的將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老人迎了進來。
黃老師是遠近聞名的“先生”,需要他主持喪事的整個流程。
得到訊息趕過來的親戚越來越多,院子裡逐漸變得人聲鼎沸,擁擠感也逐漸攀升。
每個親戚到來後,都要先到大堂屋給曾祖母燒紙,而作為家屬的我,則和媽媽一起,跪在側方;
待親朋好友磕頭後,我們還要一一磕頭進行還禮;
姑姑和大姑爺,帶著妹妹一早便趕了過來,幫著家人一起接待親朋;
午飯是廚師炒的,普通的八菜一湯,滿滿當當的坐了10桌。都是鄰居和親朋;
晚飯就很正式了,我們這邊稱為:大夜。稱號的具體來源不明。
是按照酒席標準進行,有傳統的幹盤子和菸酒,菜也是20道左右,供大家吃飽,吃好;
飯後,撤去酒席,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而我則坐在靈堂前,暗自傷神;
“任濤,你今晚早點睡哈,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弄”媽媽安慰我道;
雖然說小孩子不太懂事,但作為留守兒童的我,早已知道太多的人情世故。
“好,那你們呢?”我還是擔心媽媽和奶奶,還有昨夜通宵熬夜的爸爸;
說到爸爸,不得不佩服,昨晚熬了個通宵,今天沒睡兩個小時,又起來招呼親戚了,哎,要是我能多分擔一些就好了。
今晚,爸爸又熬了一個通宵,不同的是,大姑爺和么姑爺都陪著一起守夜;而且打麻將的人也多了兩桌......
當哀樂再次響起的時候,出殯的日子終於到來。
臨行前,還有一番儀式,靈堂前跪著曾祖母的所有直屬血脈。
大家都是白布裹頭,麻草纏腰,伏地叩首,而爺爺和么老爺,是哭的最傷心的兩個。
我和妹妹作為群體中,最特殊的存在,特別扎眼。
因為屬於重孫輩,我和妹妹的頭上不是白紗,而是紅色的,這是我們這邊特有的風俗。
隨著時間的推移,儀式基本結束,幾聲沖天炮響之後,早已安排好的四人,進入靈堂,將棺材抬了出來。
其餘人員則拿著花圈等各種物品,跟在後面。
實木的棺材很重,總共安排了8人,4人一輪,輪換抬棺材。畢竟此行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
經過黃老師的一番有條不紊的說辭後,出殯的隊伍開始沿著門口的大路出發。爺爺和么老爺,一人端遺像,一人拿靈牌,走在最前面。
緊跟著的是抬棺材的隊伍,再之後,則是拿花圈的親戚朋友。
我和妹妹走在最後,不是因為其他,只是腿短走的慢而已。
一路上,嗩吶匠和鑼鼓隊的都不停的吹奏著各種音樂,隔斷路便有專人點火放炮,示意喪葬隊伍經過此處。
隊伍很長,浩浩蕩蕩的上百人。從大路一直往上走,經過廖家,又從小路繞了回來。
曾祖母的墳地選在我家竹林邊上,挨著小溪。是生前她自己選的位置,說是能夠同時看到我家和么老爺家。
坑昨天就已經挖好,將曾祖母的棺材穩穩的放下後,接下來就準備蓋土封棺了。而作為後人的我們,此時,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次看曾祖母了,雖然只是棺材,但象徵意義不一樣。
此時的哭喊聲達到一個,傷心的場景引得周圍圍觀的鄰居都紛紛側目。
儀式結束,開始蓋土封棺。
原本已經流乾的眼淚,此時又不爭氣的順著臉頰擠了出來,緩緩滑落。
曾祖母真的離開了我,今日一別,當是永別。往後,我再無曾祖母;而生命中,也失去了一個重要的親人,永遠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