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都少一半兒!”
他手在旁邊人的肩頭一搭,揚聲笑:“我老婆不吃。”
女人意味深長地笑,馬上喊了聲土話提醒廚房裡頭,再去給他們開了吊扇。先知道是老朋友,於是自來熟又拉著兩人聊了些許,店裡也沒別人,話題敞開,問小兩口多大了,住哪兒呀,什麼時候結的婚吶,有孩子沒……還是被喊了聲幫忙,才戀戀不捨地鑽進廚房。
對坐的兩人頗有些被長輩關懷的緊切,人走好一會兒,才對視一眼,笑起來。黎也肘撐著桌前傾,他也湊前,她挑起眉,說:“我不止不喜歡蔥花,我還不喜歡餛飩。”
“這麼巧?”他聽後也笑,指腹伸在她臉上輕蹭,說:“我也不喜歡。”
少時候總覺得時間長久,卻又緊密,分明每天都在相處,每天那種時刻又在很快地過去,彼此留住彼此的方式很少,可能是一句“你今晚別上樓睡了”,或是一句“明天還去那家餛飩店吧”,什麼樣都好,能待在一起就好。
時至今日回首,那些都成了拙笨的由頭。
兩人還在吃的時候,黃叔跟嬸嬸就打來了電話詢問。黎也一想蛋糕沒訂,蹭著靳邵讓他開口說中午不回去了,他們忙完,晚點再來倒騰。提前說好,緊趕慢趕的兩天總算有了緩慢的時段。
吃完就跟店裡夫妻倆匆匆道了別,回到天崗街路,人突然多了,午飯後的大爺們搬著桌椅架出來了,十年如一日的老慣例半點兒沒變。
聽著久違的口氣口音,讓人步子都不自覺放慢,沒有提議,都默契地再沿著這裡走走停停。
曾覺得吵嚷的,如今懷念倒成享受,當然不止於此。
這裡晨昏依舊,老樹挺拔,樓房低矮,青磚黛瓦,還是那條街,還是那樣纏雜盤繞的電線,裂紋坑坎的水泥街路,雜草擠著夾縫土壤瘋長,陽光曬在焉黃牆漆呈著古銅色的影,電杆上密密麻麻張貼大廠招工、房屋出租小廣告。
這裡的一切都鮮活,一切都在流逝的歲月中亙古綿長。
他們指著這裡,再說說那裡,回想那段並不長久卻刻苦的時光裡的舊影。最後黎也問到了那個盤出去的旅店,兩人站在重建的小超市前,他自己都快沒認出來,還是旁邊十幾年屹立不倒的便利店提醒了他:哦,這是他家來著。
和原來兩模兩樣,連外牆都重新刷過漆,招聘的大字兒可比之前的旅店不敷衍多了,內部的格局構造也大有徑庭,一層基本打通了做寬敞地,原先的樓梯處做了屋門分隔,前臺位置也變了,這是個煥然一新的空間。
說不清是什麼心境,好像每一個故地重遊的人都會抽出一絲惋惜去感慨故地不再,之後就是新奇,看看這裡不一樣,那裡不一樣,自己和自己玩著無聊無趣的找不同遊戲。
更新奇的是,這個遊戲還有黎也陪他玩,指著房梁一角說,以前就老結蜘蛛網,現在還是老模樣。
“說明它愛結。”
黎也白眼,“說明你們都懶。”
靳邵沒臉皮地笑。
給熊熊買了些零食,結賬出來,黎也拉住他停在空地,想到什麼,翻了翻零食袋兒,對他說:“等會兒,我去看個東西。”
黎也撂東西往回走,拉開這麼些年唯一不變的玻璃推門,從前排貨架找過去,最不起眼的最邊上看見了熟悉的牌子。
片刻功夫,再透過玻璃往外,剛還站著的人不見了,黎也著急付了賬推門出去,眼睛同時掃,由近至遠,停在街邊一輛黑摩托前時,手還拉著門把,卻不動了。
這人走累了隨便找個車坐就靠,黑t,長褲,腿搭地,風吹得炸起幾根毛,額髮飛揚,眉眼歷經歲月的沉穩滄桑被掩蓋,彷彿還是那樣一個少年,側揚臉,鍍著燦金色的描邊,出神地看著別處,發著自己的呆。
黎也才驚覺,某一時的他其實和這裡一樣讓人懷念,她不免會想起從前許許多多這樣的時刻,挑挑揀揀不知哪一個更深徹。
非要說,那似乎也是個夏至,蟬鳴聒耳,清風吹過街角呆笨亂竄的貓狗,腳踏車鈴街頭響到街尾,小賣部裡汽水刺啦蹦出響,簷下納涼的老太太揮著舊蒲扇,抬頭是綿延不盡的綠與藍。
她也是這樣看見他,風撩起衣襟和黑髮,日光沿側臉爬,樹頂落下駁雜的陰翳,而他看向她,嘴角永遠帶絲或深或淺的笑,揚起聲問:“買什麼了?”
她抬了下手裡兩顆圓乎的糖頭:“你要的香橙。”
也是直到這一刻。
她生命中那個久遠的、已然逝去的盛夏,今時,此刻,如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