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靳邵?
-你和他很熟嗎?
-你能見到他嗎?
她還沒想出回答,但問題總該是這些個。
秦棠把腳撐打下來,兩手叉腰抬頭又低頭,掃視這棟樓,“這兒……可以。”僅僅是先給予了肯定,“環境好像,沒那麼差,也安全。”
黎也沒走,彷彿感知到,或是覺得她一定有話再說。
她也不動,盯著廓然的廳內,揣一肚子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需要有個鋪墊嗎?
需要有個開場白嗎?
這麼想著,開口就打亂了思維:“我聯絡不上靳邵,這是他家的旅店……”
開了個頭,彷彿就松一大口氣,踏出一大步,接在後面的就理所必然地逐字吐露,她偷偷看黎也的表情,又把臉轉過去,不讓她看自己的表情,鄭重地咳嗽兩聲——
“你要是見到他,就幫我道個歉,哎呀也不用太認真,隨便道道……嗯,那天是我情緒激動,我也控制不好自己。”她講著講著,就去撩腳下的石子,撩到腳底下磨,再踢開,腦子刷刷轉到什麼,兀然看黎也:“但是!簡餘曼不能再找我,我也不找她,我就當沒認識過她,我慫,我他媽就是個慫逼,我不想惹事了,我也不想事兒惹我。而且、而且這是他答應我的……”
越到後邊越沒底氣,可能自己也覺得道歉就道歉,還外加一股腦希望寄託,挺矯情,挺怪的。
黎也應都沒應,她自尊心湧上來,打上腳撐要走。
“她不會再動你。”
秦棠這時面朝她,那麼清晰的字眼躥進耳裡,沒勇氣轉回去了,僵住,持續不多時,大步跨走。
就這麼倔頭倔腦地走了十多米,想起來自己騎車,才一屁股坐上去踩腳踏。
黎也在她背後笑。
住進來這麼些天, 黎也能跟靳勇碰上的機會少之又少,她也唯恐避之不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尷尬, 不熟, 每次的交流都止步與她能喊出口的一聲“靳叔叔”, 多的“你吃了飯沒”“幹嘛去啊”一般是從靳勇口中出來, 她只管答, 再老老實實地該做什麼做什麼。
而靳勇, 就很符合靳邵給她灌輸的刻板印象,好賭好酒好色, 他的重心不完全在陳蘭靜身上,偶爾在酒場、麻將房都能搭上一兩個“快餐”, 他沒錢,但是肯傾囊花錢,女人就願意陪他。
這事兒,還是有次晚上被動靜鬧醒,趴到窗邊看見女人拉扯著醉酒的靳勇回來,就跟她到這的那個夜晚一樣,女人拉著發酒瘋的男人吼著暴怒的兒子,但那兒子那時候不在,黎也事後也沒向靳邵透過氣兒。
他爸什麼德行,他當然清楚, 說不說都清楚。
只要是個心明眼亮的女性, 就理所當然會對那種男性產生排斥, 恨不能退避三舍, 黎也是生怕跟靳勇碰上的,通常上下樓都開馬達似的快。
今天慢了, 不是別的,她輕手輕腳拉開玻璃門,小跑上了兩級階梯,樓梯口側進去有扇綠漆木門半敞著,有細微的,漸深漸濃的滾熱香味飄出。
黎也認得那扇門,首先立住了,沒走,她上樓梯有動靜,裡頭的人也聽見,探頭出來時,手裡還舉著大勺,往下滴著湯汁,廳裡掃一圈沒見著人。
還是黎也站樓梯上開口:“在這兒。”
他正眼覷看過來,叼著煙,霧氣燻眼,身上很是隨意的半裸不裸的黑背心穿搭,可能也不算穿搭,就剛洗完澡準備入睡的模樣,但長臂薄肌上蘊了一層汗,延至額頭。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黎也還想問他幹什麼,他門縫開得小,烏溜溜的眼珠往裡看,看不清,他房間暖燈,也暗。
他捏著腔調“呀”了聲:“放學了?”顛了顛大勺,挺有那麼點老父親姿態地追問:“吃點?”
“不用,我——”
胃裡空落落地先一步發出與言論南轅北轍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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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邵的房間算大的,比她那間小客房大出快一倍,有獨立衛浴,客臥一體,皮沙發,棕木長桌,屋裡足足裝了倆仨燈泡,吊中央,靠床頭,入目盡是暖色調,白牆張貼卷邊的舊海報映照得更古舊,都是80年代紅極一時的港星。
雜物就架在客廳靠窗的長桌臺上,窗外一片葳蕤蔥鬱,樹啊草啊長得都雜,恰恰擋住了更後邊兒的街,還能有效隔音。
黎也坐沙發上,眼睛往牆上掃,問他是不是追星。
他站在靠窗桌那,側背對她,暖光照清的三角肌撐得挺括有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