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追查無果,甚至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在街邊看見那個小身影,擔心他被禁足,被二次傷害,黃銳企圖登門造訪,結果是被靳勇攆出來,打著“我兒子還輪不到外人來管”的名號,黃銳沒機會再見到靳邵。
但這事兒在他心裡是道坎,他沒放棄利用職權多方打聽,瞭解這個一家三口的情況。
張明珠是外鄉鎮出身,是當地不多得的大學生,姑娘水靈,臉蛋漂亮,清純掛,幹體面工作,當年主流介紹相親,不說多少媒人相繼上門,每年哪家做酒吃席,有張明珠的地方,都要問句:姑娘幾歲?姑娘嫁了嗎?
父母也沒少在媒人從四鄉徵集來的適齡男裡揀選,架不住最後還是張明珠從外邊兒領回來一個戀愛兩年的物件。
那時還在修車廠當技工的靳勇是不叫人滿意的,但沒法子,那年頭看對眼兒就是一段兒情,靳勇忠厚老實,樣貌不出眾,但會疼人,心也細,張明珠務實,不看外在,瞧內裡,家中倆夫妻也就不拆鴛鴦。
沒多久,銜橛之變,倆夫妻上街賣農產被車給撞了,送醫院沒救回來。張明珠是獨女,此後拿到了一筆數額不小的賠償金,也適逢其會地迎來老房子的拆遷款。
經此變故,靳勇快馬加鞭地回家置辦好紅磚瓦房,要把張明珠帶回鎮結婚,倆人也正是伉儷情深時,家中幾畝田分給幾個叔嬸,張明珠帶著兩筆錢就跟著靳勇遠走他鄉。
臨街房是在婚後第一年就起建的,她搭全款,只叫靳勇湊點兒裝修費,在房本上添個名兒,打算以後用這做點小生意。
無奈小生意沒來得及謀劃,靳勇先變了性子。張明珠身子骨弱,婚後第三年才幸得一胎,是福,亦是禍,他開始對她視如敝屣,孕晚期的水腫、尿頻、便秘、妊辰紋、恥骨疼……她的一切痛苦在他眼裡都是麻煩,是無病呻吟,他只會嫌她身材走樣、形貌邋遢。
幾月不開葷,他就在外邊找各種各樣的女人,存來給房子裝修、撫養孩子的錢被他偷拿去賭去嫖,家中一應事務不理不睬,修車廠的工作也渾水摸魚,只管過自己的瀟灑日子。
男人的本性渾然在粗茶淡飯的平凡日子裡顯露無遺,張明珠萬念俱灰,認了自己識人不清,他們頻繁地吵架、爭執,靳勇性情大變,會恐嚇、動手,把張明珠關在家裡。
在他們第一個孩子降生前,家庭就已分崩離析,甚而最後,張明珠懷孕七月就被打得早產,去了大半條命保住了孩子。
有了孩子,等同於有了軟肋,她再多的厭恨、鬱怒,都咽刀子一樣往心裡咽。她也曾在夜裡嗚咽,崩潰地活不下去,吃藥、割腕,她都試過,可孩子還要養,日子還要過,她常是抱著小小的靳邵泣涕如雨,她有時也怨恨他,怨恨這個將自己禁錮在精神牢獄裡的孩子。
孩子卻什麼也不懂,他只能莫知所措地擦去母親的眼淚,試圖笑一笑,再誇一誇她:“媽媽,你今天煮的排骨湯特別好喝。”
他越想讓她高興,她就越加的痛苦。
靳勇從未停止給她施加痛苦,他們近十年來爭吵不斷,早已走到相看兩厭。
等靳邵大一點,上小學,張明珠就去做廠工,吃住都在廠裡,只在週六末回到那個窒息的家中去,漸漸地,靳勇不再催促,當她死在外邊,她回來的次數也愈來愈少。
而靳邵,他需要日復一日地蜷縮起來忍受喜怒無常的父親,身上時常有傷,不允許穿露胳膊露腿的衣服,人變得沉悶屏聲,不與同齡孩子玩樂,習慣搬一把小板凳乖巧坐在家門口,等著什麼,盼著什麼。
張明珠走後,靳勇在外找女人就不遮掩,偶爾還會領到家裡來,女人往往傲睨得志,兇惡地嚇唬悶聲不響的孩子:“別跟你家那個瘋婆子打報告,不然下次我就拿針來縫你的嘴!”
變故也如期而至,那天還是靳邵的生日,張明珠冒著大雨從廠裡趕回來,迎接自己的不是喜悅,而是跟自己的丈夫滾上床的陌生女人。
帶回的小蛋糕被摔得稀巴爛,靳邵就蹲在地上,小手一點點扒堆起奶油,背後掀起腥風血雨,張明珠破口怒罵姦夫淫婦,當著孩子的面不知廉恥!女人火大地將張明珠扇倒在地,靳勇也徹底被惹怒,情婦和丈夫,他們一齊毆辱一個手無寸鐵、淋著大雨趕回來只為給孩子慶生的母親。
那是黃銳再一次在警局裡見到這一家人, 這回是鄰居聽到動靜後報警,那個孩子呢?孩子沒能跑出去,為了護著他媽, 也被打得遍體鱗傷、頭破血流, 母子倆當晚都被送去了鎮上的衛生院。
黃銳去看望倆人, 那也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