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1 / 2)

霜華伴著月明,沈持從宮中回到秦州會館已是夜半,庭院中萬籟俱寂,唯有灶臺上溫著的米湯和梨湯發出一聲聲“咕嘟”,惦記著孟度,也等他歸來。

“今晚我去守著孟夫子,”趙蟾桂洗淨手舀一碗梨湯端給沈持:“大人去歇一歇吧。”

沈持:“趙大哥你先去睡會兒,四更天來替我吧。”

喝完熱乎乎的梨湯,他端著米湯去孟度屋裡——白天孟夫子的病情好轉後,沈煌他們便把人挪到了會館的上房中,此刻門虛掩著,炭盆裡的炭火燒得很旺,暖意融融,几上硃紅的細瓷托盤中放著各色糯米紙包裝的糖果,一派新年臨近的喜喜慶慶。

孟度睡得很安靜。沈持放下米湯沒去擾他清夢,不聲不響地坐在床邊閉目養神,大概到了四更天,聽見動靜一睜眼,是孟度醒了,四目相對都怔了一怔。

“夫子你醒了?”

孟度又閉上眼轉過頭去:“不,我沒醒。”這次的事他心中過意不去,還沒想好要跟沈持說什麼話。

沈持:“……”

“米湯還是熱的,夫子你喝點兒?”

孟度中氣不大足:“你放那兒吧。”他又清了清嗓子說道:“回你屋去睡覺。”

沈持被攆了出來:“……”

他深深地鬆了口氣,而後,鋪天蓋地的睏意來襲,他回到房中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昏天地暗,直到沈月來敲門:“得,得……”

沈持從睡夢中驚醒才發覺外頭天光大亮,快到辰時了,他匆忙穿好衣裳拉開門:“阿月。”

沈月抬手指了指日頭,提醒他該去翰林院點卯上值了:“得,你睡過……頭了。”

“多謝阿月來叫醒我,”沈持笑了笑說道:“阿月像個小大人了,真頂用。”

沈月衝他笑了笑:快些吧,聽說上值遲到會被打板子,丟人。

本朝要求官吏“清、慎、勤”,“勤”對於沈持這樣的六品低階官員來說,就是要按時點卯,上值的時候不能遲到,散值不能早退。

要是誰無故遲到或者早退,沒做到“勤”,會被吏部記上一筆賬,由刑部拉去扒了褲子摁在地上打板子,很不體面。

沈持穿戴齊整,他打算騎馬去翰林,哪知今兒會館的馬一匹兩匹都擰巴不肯讓他騎,而那匹他上京趕考時買的,跟他走南闖北的馬兒又蔫蔫的,似乎生病了,唯有趙蟾桂的小毛驢看起來能使一使喚,經驢子的主人同意後便徵用了,騎上毛驢,飛一般趕去翰林院。

路上,恰遇到四品以上官員散了早朝,分頭回各自衙門當值,見沈持一襲青色官袍騎驢疾行,不由得笑道:“不應景,當給沈大人換一匹駿馬,他這個歲數鮮衣怒馬才好看。”

“狀元上值驢如飛。”有人反駁:“新鮮,也甚好。”

“……”

說者只是玩笑,孰料被有心者聽去,回家後當即畫了一幅《狀元騎驢圖》

生母董貴妃犯錯被冷落,連帶著他也被父皇遷怒多年來不聞不問,六皇子蕭承福蠢笨不堪,前後請了三位老師都教不會他《三千百》,八皇子蕭承平、九皇子蕭承漢還是蹣跚學步的幼兒,聽說生母的家世出身上不得檯面,唯七皇子蕭承彧不管是生母還是他自個兒,於諸位皇子中一枝獨秀,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之位多半是他的。

那麼,薛漵的帝師沒跑的。這順風順水的仕途擱誰誰不羨慕。沈持與同僚們一道對他說了些恭賀的話,隨後坐下來如入定了一般翻閱文獻資料,校正、增補翰林院中的舊有藏書。中有一段涉及兵部軍器監所造弩的資料,寫得不明不白的,沈持埋頭差了許多本書,無果,他心想:看來得抽空去軍器監一趟問問了。

這是他的習慣,但凡手頭的活兒,事無大小要一一做到精細才行,換句話說哪怕對於翰林院這般枯燥無聊的編書、修書,他也不敷衍不摸魚。

對了,去軍器監不光要問資料,還有一件事要辦——為鎮西將軍史玉皎校正她的弩,按照墨家傳人翟陽生的說法,或許要問問軍器監,重新鍛造一張了。

這件事拖了許久,他有愧於史小將軍。

同僚們偶一抬頭看見他端坐不動的背影,後知後覺地腦補出一段新科狀元郎被榜眼後來居上搶走風頭,落選七皇子侍講學士,沈修撰失意寥落的大戲……

擔憂得他們都沒敢攛掇著薛漵請吃酒,生怕進一步刺激到沈持。

當日散值後,李頤和賈嵐頭一撥來寬慰他:“歸玉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要想開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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