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出世的兔崽子!你懂什麼,吳三娘子是庶出,又剛沒了生母,聽說她一向不甚得寵,馮狀元剛做官,能有多少銀錢貼補她?便是等上三年才成婚,馮狀元那頭能添幾件像樣的嫁妝?京城不比外處,當年你姑母出嫁,幾乎掏出去半個李家!”
“半個咱們家!”
李炎一聲驚呼,也顧不上給馮春時寫信了,轉身急急道:
“那排場,豈不比得上王公侯伯嫁女了?!”
“又胡說!”李老太爺斜蔑著李炎,臉上的嫌棄呼之欲出,“世族之女的嫁妝,講究的是個底蘊!金啊銀啊不多見,反倒是古玩字畫玉器類的稀罕物兒,佔了大半。”
“古玩字畫玉器,咱們鋪子裡不是多得很?”
這下,李老太爺氣得鬍子險些飛出臉龐:
“咱們鋪子裡的,跟王公世家的能比?你個......罷了罷了,罵也沒用,生來就是個七竅只通了六竅的貨!就說福安郡主出嫁那回,你祖母去觀過禮,那嫁妝擺在頭一位的,你可曉得是何物?”
李炎老老實實地搖頭。
“是一株半人高的紅珊瑚盆景兒!用掐絲琺琅桃蝠山子盆裝著,六個長隨抬著,十二人一隊的兵士護送著!那排場,嘖嘖......”
李炎聽的眼睛都直了。
紅珊瑚!
那可是二品以上官員才有權使用的寶物!向來有價無市的奇貨!
半人高!那得值多少錢!
“除了那株紅珊瑚,還有雕漆雲紋盤、青玉雲龍紋爐,和那數不勝數的翡紅翠綠!真是,每一樣都萬金難求吶......”
李老太爺說完,李炎忽然呆頭傻腦地問了一句:
“爹,咱家出得起這樣的嫁妝?”
李老太爺:......
“滾!滾滾滾!”李老太爺被堵得發惱,揚起手朝外扇得飛快,“滾去寫信吧,憨貨!”
李炎被他爹趕出房門時才醒悟,吳三娘子又不是郡主,哪裡用得上這般規格。
又說了句傻話......
李炎拍了拍腦袋,看上去有些煩惱。
最近大郎不在,他覺得腦子都不大靈光了。
果然,近朱者赤啊!
唉,給大郎這信,該怎麼寫吶?
見李炎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小廝阿松笑道:
“二爺,不如咱們也去一趟京城?”
去京城?
李炎心裡一動。
“有什麼話,當面說最好,信裡信外的,萬一生出誤會,豈不是徒增煩惱?”
所言有理!
李炎雙掌一合,吩咐阿松道:
“給我套車,咱們去一趟京城。”
......
下人手腳麻利,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準備好了馬車。
李炎剛掀開車簾準備坐進去,就被裡頭的人嚇得差點摔下馬車。
“你......”
還沒你完,人就被一把拉進了車廂。
馬車緩緩出發,車廂內,李炎瞪著一襲黑袍,愈發顯得面如冠玉的李信,表情十分精彩。
“你小子不是去了信州?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有,你怎麼在我車裡?”
李信施施然放下手中的茶盞,慢條斯理道:
“二叔一人去京城,我不放心。”
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他又不是第一回去京城了!
以前怎麼沒看到他不放心?!
見馬車越走越快,李炎斜著李信,低聲埋怨道:
“我說信哥兒,二叔費盡心思給你尋了個好媳婦兒,你跑什麼?”
李信倒茶的手一頓,眼眸微垂:
“父親說信州二老病危,想見我一面。”
“他叫你去你就去?你有這麼聽話?”李炎的眉頭幾乎擰成川字,“如今這個家裡......除了阿爹就是你,你會怕他?”
聞言,李信眼皮一抬,不輕不重地吐出幾個字:“百善孝為先。”
李炎:???
好小子!用孝道堵我是吧!
“你二叔我聰明絕頂,你說這話,以為我會信?快說,為什麼跑去信州?難道你看不上吳三娘子?”
李信苦笑一聲,沉默許久才勉強開口:
“李信這樣的身份,外家又是罪臣,只有我連累別人的份兒,哪裡配說‘看不上’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