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娘有些不好意思道:
“這串是我無聊時自己做的,用的是在國寺裡撿來的無患子,過於簡薄了些,要不......”
裴信卻堅持道:
“這就很好,無患子又稱順風果,寓意平安長壽,這份兒祝福難得,比我那金印更好,三娘子便賞了我吧。”
吳三娘被他那個賞字鬧得有些臉紅,想著大不了再做一串就是。
於是便自腕間取下,遞給了裴信。
裴信忙不迭接過那串溫熱的佛珠,入手的一剎那,只覺得渾身都被電打了一般,一時間腦子裡似有無數焰火炸開,繽紛連連。
什麼算無遺策,什麼深謀遠慮,似乎統統遠離了這一刻的他。
吳三娘見他一臉的怔忪,有些無語,只怕再待下去她也要跟著變傻了。
吳三娘想走,誰知身形剛一動,裴信便回了神,忽略亂跳的內心,下意識地想拉她的袖口,卻被眼疾手快的月圓姐妹給擋住了。
裴信:......
“三娘子這就要走?我的字還沒取好呢......”
想著兩人共謀的大事,又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吳三娘腦海中浮現出一位偉人的詩句: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你覺得西風二字如何?”
西風?
裴信一時想到“琪樹西風枕簟秋,楚雲湘水憶同遊”,一時又想到“桂花香霧冷,梧葉西風影”。
倒是有些拿不準她為何替他選了這兩個字,不過想不通也不耽誤他高興。
“嗯,是比平平好,多謝三娘子賜字,我還有些孤本,送給三娘子做謝禮如何?”
聞言,吳三娘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
“你不是已經謝過了麼?那些魚乾,我家到現在還沒吃完呢。”
冷不防被她點了出來,裴信也不心虛,只從善如流道:
“一點心意不算什麼,三娘子若是喜歡,自家貨棧裡多得很,我再給你......”
吳三娘急忙捂住耳朵朝外衝,月圓姐妹緊隨而去。
身後,裴信望著那道略顯煩躁的身影,笑容舒朗又明豔。
......
眼瞅著到了除夕,江氏與吳守忠還是冷眼相對,誰也不搭理誰。
吳大娘子便找到了吳三娘,想一起出個主意,勸一勸兩位年近不惑的小孩頭子。
吳三娘笑道:
“大姐姐莫急,我這就去尋父親,大姐姐且去母親處等著,若是見到父親去找母親,大姐姐記得從旁勸說。”
吳大娘子連忙點頭。
書房裡。
吳三娘烤著火。
吳守忠坐在上首,一邊練著名帖,一邊淡淡道:
“你母親從來如此,瞧著強勢極了,實際上那愛心軟的毛病就沒改過,她明知我厭煩呂氏,還是高抬輕放,既然她不肯做那等惡人,那就繼續端著架子做她的老好人吧,哼......”
吳三娘哂笑:
“父親何出此言?母親為何處處維護呂姨娘,您難道猜不出來?”
吳守忠冷笑道:
“怎麼猜不出來,不就覺著呂氏伺候了她許多年,且剛生了三哥兒,她自己又想做出賢妻的大度模樣給外人看,怕這府裡沒個妾室,人家會嚼她這個主母的舌根?”
吳三娘見她爹犯了左性兒,也不慣著他,立刻便嗆道:
“父親真是氣糊塗了心腸!”
吳守忠瞪著小女兒,見她板著臉一副十分嚴肅的樣子,倒也沒打斷,繼續聽她道:
“父親怪罪母親,那女兒問您,官家與朱相鬥了這麼些年,怎麼不把朱相殺了?難道是官家不想?”
吳守忠被她一句話駭得魂飛魄散,忙低聲斥道:
“住口!住口!你這孩子......阿吉,把書房門口的人撤走些......”
吳三娘等了等,見差不多了,又不客氣道:
“朝堂上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您自是明明白白,怎麼放到母親身上就糊塗成這樣?”
見吳守忠神色鬆動,吳三娘又貼心地遞上了個臺階:
“眼下母親正在福壽堂瞧三弟弟,今乃除夕,父親合該早些去給祖母請安的。”
對於這樣貼心的臺階,吳守忠卻只是似是而非地嗯了一聲。
瞅了瞅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