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太幽幽轉醒的時候,床榻周圍坐著阮家諸人。
阮青郎沒請來大夫,只能自己拌了碗草木灰水,給阮老太太灌下。
眼見阮老太太醒了,阮秉義這才鬆了口氣,其妻小錢氏忙上前問道:
“母親,您覺得好些沒?餓不餓,兒媳給您煮了些米粥,您趁熱喝?”
阮老太太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盯著頭頂滿是補丁的蚊帳,宛如一具屍體。
見她這樣,阮秉義重重嘆了口氣,伸手招來阮青郎,低聲斥了句:
“你自己去跟老太太解釋吧!孽障!”
阮青郎面色不變,坐在床沿,貼心地替阮老太太掖了掖被子,哀聲道:
“祖母節哀,此番是咱們對不住姑母,待到孫兒金榜題名,一定親自到姑母墳前請罪。”
聞言,阮老太太手指微動,眼珠木愣愣地轉向阮青郎。
她好像從沒瞧清楚過阮家這唯一的後輩,內裡到底是何模樣。
迎著阮老太太的目光,阮青郎有些不自在,接過他娘小錢氏手裡的粥碗,細細吹了吹勺子裡的粥,然後喂到阮老太太嘴邊。
阮老太太聞著米粥的清香,卻忽然掙扎著要坐起來。
小錢氏上前扶起她,阮老太太卻揪著阮青郎的衣領,喘著粗氣厲聲問道:
“青郎!我準備的桂花甜糕......是你又添了把毒?”
阮青郎半垂著頭,許久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輕聲道:
“祖母,若不是置之死地,如何能後生?姑母已經一敗塗地,唯一的用處便是臨死前推一把煙絮......”
“祖母難過,孫兒亦難過,可咱們......不都是為了阮家?”
“姑母完成了使命,便是去了黃泉見到祖父,也問心無愧了,可咱們不行,咱們還沒恢復祖父在時的榮光啊,有何面目去見祖父?”
“祖母,您得振作!阮家需要您,我和父親需要您,煙絮進吳府也需要您......”
“祖母什麼都不用擔心,只管安心修養,煙絮那裡我已經安排好了,吳侍......尚書,一定喜愛的不得了,您就等著煙絮的好訊息吧......”
阮青郎微微前傾,對著阮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語氣輕柔,臉色悲慼。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真是位孝子賢孫呢!
阮老太太望著她親眼看著長大的孫兒,滿心的難以置信。
青郎,青郎怎麼變成了這樣?從前那個連螞蟻都不捨得踩死的孩子,怎麼就長成了如今這副狠模樣?
他,毒死了自己的親姑母后,還能安穩坐在這裡,對著她這個祖母,坦然地說著如此大義凜然的話!
他不是青郎!他一定是被惡鬼附了身!
阮老太太又驚又懼,牙齒咯咯打顫,看著阮青郎的眼神,彷彿在看一隻青面獠牙的厲鬼。
......
馥春院裡。
吳大娘子聽說了阮氏自盡,帶著滿腔的疑惑找到了江氏,可巧吳三娘也在。
“阿孃,阮氏怎麼可能自盡?她那樣惜命,生了些小病便要鬧得全府皆知,回回阿爹都要拿阿孃這裡最好的藥材給她用......她會自盡?”
想到阮氏平日裡的金貴,吳大娘子撇撇嘴。
她自來厭惡阮氏得緊,聽說阮氏死了,可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這府裡,終於沒人再像暗藏的毒蛇一般,隨時準備撲上來咬她一口了!
“當時佛堂裡只有阮氏她娘在,據她娘說,阮氏將毒藏在了鐲子裡......若說她是想嚇一嚇老爺,這個我信,可真死了,還真是......”
江氏面色不虞,聲音也冷了幾分。
不過出門了一趟,回來就發生這樣的大事。
她與阮氏鬥了十幾年,自認為對她頗為了解,故而至今仍想不明白,阮氏為何突然就選擇了自盡。
江氏的困擾,到錢煙絮進府那日便明明白白了。
這日,江氏帶著小姐妹倆去到福壽堂問安。
一進門,餘光掃到吳老夫人身側,那個與阮氏有六七分相似的人影時,江氏險些被嚇了一跳。
見江氏目不轉睛地盯著錢煙絮,吳老夫人嘆著氣介紹道:
“阿忠媳婦,這是煙絮,阮氏的表妹,阮氏在咱們府裡暴斃......阮家送了她來,我實在是......不好推拒......”
不好推拒?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