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清風陪茶樓的馬車上,吳三娘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
雅間裡,待命的阿進聽到門響,笑嘻嘻地朝外迎,不想卻看到了一道如同被風霜打過似的灰色身影。
阿進急忙迎了上去:“少東家這是怎麼了?”
吳三娘煩躁地攏了攏斗篷,有氣無力道:“你們主子呢?”
“回少東家的話,主子隨七爺去了皇陵,說有要事,主子臨走前派小的在這兒等您。”
皇陵!
吳三娘一個激靈,壓著聲音急切道:
“皇陵怎麼了?是哪兒不順利?”
“奴才大約聽了一耳朵,好像是擴建太過,挖到了暗渠。”阿進一邊低聲回答,一邊欠身將人朝裡讓。
“暗渠?”吳三娘轉了腳步朝外走,“我去瞧瞧,你安排。”
“是。”阿進忙小跑著跟上。
兩人剛走到樓梯口,自下而上一道熟悉的人影,帶著與裴信有三分肖似的笑意,姿態從容,猶如漫步在自家閣樓裡的烏衣子弟。
抬眸望見一臉不可思議的吳三娘,來人笑意更深,清清朗朗道:
“師傅,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吳三孃的萎頓化作歡喜,神采飛揚道:
“阿佩!你何時來的京城?”
李佩邁上最後一層臺階,竟比面前的吳三娘高出半個頭,此刻正朝眼前人抱拳笑道:
“回師傅的話,剛到。”
吳三娘拉著李佩細細打量,一襲月白錦緞男式長衫,腰間束著綴玉腰帶,氣勢比三年前更盛。
李佩也趁機仔細瞧著她,見她依舊風姿卓越只是眉宇間半隱著一絲憂慮,忍不住暗自琢磨了起來。
“這次來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兒?”吳三娘說著,忙拉著李佩朝雅間走。
李佩止住思緒,跟上吳三孃的腳步,“是也不是......”
見她停了話頭,吳三娘瞭然,推門進屋後便緊合房門,拉著李佩落座窗邊。
被她拉著,李佩無聲地勾了勾唇角,見四下無人,目光也開始放肆,一點一點流連著她的髮髻,再到背影,順著手裡的力道朝前走。
兩人落座後,吳三娘鬆開手替她斟茶,李佩笑容一頓,又立刻上手接過茶壺。
“哪有讓師傅斟茶的道理,還是我來吧。”
兩人熟稔非常,吳三娘便由著她去了。
李佩將茶盞推向吳三娘,細心叮囑了一句,“仔細燙。”
吳三娘接過茶盞道了聲好。
“我這趟來,主要是為了看看姑祖母,這幾年若不是有馮姨自海外尋來的良藥吊著,只怕姑祖母難捱至今。”
聽她提起姑祖母,吳三娘沒了笑意,嘆氣道:
“再好的藥也難醫心病,你去瞧瞧也好,只叫她放寬心,曲家問她要銀子,給便是了,就當是買了平安與清靜。”
李佩點點頭,“明日一早我便登門,師傅安心。”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了阿進刻意壓低的聲音。
“兩位主子,胡大掌櫃來了。”
吳三娘一怔,忙道了句請他進來。
胡大掌櫃名胡海巒,與胡海山是孿生兄弟,體態偏胖,面貌憨厚,一身檀色繡福字暗紋直裰,腰間掛著鼻菸壺,正是京城常見的大掌櫃行頭。
胡海巒半弓著身子朝裡走,迅速瞟了一眼那雙杏黃色繡花錦緞鞋,便沒敢朝上瞧。
規規矩矩見了禮,起身垂首立在一旁,既快又清晰道:
“少東家,成衣鋪遞來了兩道訊息。”
見他沒了後話,吳三娘笑道:
“直言無妨,這位是李家主,咱們在湖州的書肆全靠她支援。”
“是。”胡海巒忙應了一聲,隨後又垂手恭聲道,“小人胡海巒,見過李家主。”
李佩抬抬手示意不必多禮,自顧自地端起茶盞,一副仔細品茶的模樣。
胡海巒多看了她一眼,立刻垂下眼瞼道:
“朱夫人去了成衣鋪,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回朱夫人一口氣訂下了六套衣衫......還都是照著自己的尺寸訂的。”
朱夫人?
李佩略一想便明白了是誰,朱相的兒媳,師傅大嫂的母親。
她這樣的身份,訂六套衣衫算什麼奇怪?也值得專門跑一趟回稟?這裡頭定有蹊蹺。
李佩帶著疑惑,默不作聲地品茶。
見吳三娘也不出聲,胡海巒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