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轎車裡,空氣比室外還要寒冷,楚雲被海水浸溼的衣服包裹著,渾身瑟瑟發抖,心卻格外熱騰。
就因為邊野轉身前說的那一句——我會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她就真的會為他離開那艘賴以生存的“船”。
回到家裡,她一句話也沒說,獨自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至此母親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在漆黑的屋子裡發出一陣低吼:“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我不允許發生第二次。”
聲音鑽入楚雲的耳朵裡,如此刺耳,如此絕情,尚且揹著身子的她微微張開嘴唇,聲音顫抖:“你不可能管我一輩子。”
“沒錯,等我死了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再也沒人管你了,但現在我還活著,你就必須按照家裡的規矩來做。”
她用力呼吸著,女兒倔強的背影讓她怒不可遏,兩人僵持之餘,百合輕盈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匆忙道了聲:“夫人,慶春先生回來了。”
慶春拎著行李箱,畢恭畢敬的站在百合身後,看到屋子裡的情況他大致明白了,因此不敢多發一言,直到夫人稍稍放下肩膀,語氣冰冷的對黑暗裡的女兒說:“你現在就給我回房,沒有我的命令,哪裡都不能去。”
女兒一反常態冷笑了下,什麼都沒說便回了房,她的反應平靜的有點出人意料,然而芝禾的心思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她頭也不回的帶著慶春往無人的角落走去。
深夜的府邸出奇的靜謐,一片葉子落下也擲地有聲,走在前頭的芝禾突然停下腳步,故意壓低聲音,對緊隨其後的慶春說道:“去了那麼久,調查的怎麼樣了?”
對方埋著頭,大衣裹得很緊,滿頭大汗,謹慎的回道:“跟預期的一樣,老院長離世以後,與那孩子有關的一切資訊都斷了。”
芝禾皺緊雙眉,帶著質問的語氣問他:“為何會斷?難道孤兒院沒有收留兒童的審批書或者其他檔案嗎?”
“時間太早了,就算有資料,也不會儲存近二十年的時間啊。”
“就沒有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人嗎?”
慶春沉默著搖搖頭,渾身汗如雨下,感覺到夫人火辣辣的視線正在掃視他的全身,健壯的他突然就縮成了一個影子,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倒下去一樣。
果然下一刻,夫人犀利的話語不留餘地的拋在他的身上,讓人猝不及防。
“去了那麼久居然毫無收穫?慶春,這不是你的辦事風格啊,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去找?”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夫人的聲音比起剛才更加嚴厲了,“如此重要的事你都可以瞞我那麼久了,難保你還有其他事沒有告訴我!”
“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我母親在世的時候並未對我提起過,也是母親過世以後,孤兒院找上我,我才知道。”他說的極其謙卑,就差給夫人跪下了。芝禾無奈的別過臉去,心裡亂的一塌糊塗,慶春弓著背站在一旁,像做錯事的孩子等著被老師責罰。
好在夫人這次沒有責罰他,離開前只是關照他接下來幾天多加留意楚雲的行蹤,若是發現她再與臥龍堂那小子有聯絡,立刻干預。“是的,夫人,我會留意的。”慶春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飛快消失在幽深的長廊,這才重重舒了一口氣。
他又說謊了,他其實早就知道那孩子沒有離世,而是被他母親送進了孤兒院,只為了以後還能給夫人留個念想。可是如今的他還不能確定“那個孩子”是否有意想要認親,或者說他另有目的,要是他的出現對夫人如今的生活造成影響那就不好了。所以處事細心周到、對夫人又是無微不至的慶春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
正月十五那天,宋懷遠帶著家人以及好幾個家丁在城南最高的城樓下發放糧食,城裡的窮苦百姓都去拿糧食了,場面好不熱鬧,這段佳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蘇母耳朵裡。
她當時正和斧子的爹孃坐在一起搓麻將,訊息是他們的女兒阿織帶回來的,她手裡抱著很大一袋米興沖沖的告訴他們:“不得了不得了,柒柒現在真是不得了,都跟有錢人一起在城樓發米了!爹孃,你們看,她給我裝了好大一袋米!”
她母親笑的很僵硬,父親更是板起了臉,罵了句:“死丫頭,爹孃是要餓死你還是怎麼樣?別人施捨的東西你也拿,快還回去!”
“啊?為什麼呀?咱們家不是好幾天都沒吃米了嗎?”她話沒說完,哥哥錘子就狠狠錘了她的腦袋,說道:“叫你還回去就還回去,還問那麼多。”
“可是……柒柒給我裝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