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山向陽的半坡上,有座年代久遠的白塔。
相傳是玉簪村建村時一位得道高僧立上去的,三百多年來始終不倒,守護著山下的村子。
白塔斜後方的空地上有一座半新的孤墳,裡頭沉睡著季家老爺子。
“姥爺,牧遙今天沒錢再給您買酒了……”
一位名叫李牧遙的少年跪在墓前滿面愧疚,對著空酒杯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
“說到底是我沒出息,讓您失望了!”
早春三月的陽光已是明媚燦爛,少年的臉卻像是藏在陰霾之中,棕褐色的眼眸湧動著說不清是憤怒還是仇恨的怒濤。
李牧遙身旁站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名喚白曉星,是他二姨家的表姐。
看上去也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時不時還伸手抹一下眼淚。
今天是姥爺去世三週年祭日的前一天,姐弟兩個揹著家裡人偷偷過來祭拜,卻不巧被揣著同樣心思的四姨夫婦給堵了個正著。
因為李牧遙和四姨夫王雲志早有積怨,白曉星擔心他們兩個碰面會在山上打起來,就趕在被發現之前拉著李牧遙跑了。
姐弟兩人在後山躲了好一陣子,約莫四姨夫婦差不多走了,這才又回到墓前。
本想再拜一拜姥爺,卻發現帶來的兩瓶茅臺不見了蹤影。
這兩瓶酒是李牧遙花光所有的積蓄買來的。
儘管他心裡清楚這樣根本彌補不了自己三年前做下的蠢事,更不能為自己因無顏面對姥爺而三年未來祭拜找得一絲的藉口,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為的只是給自己心頭一點點的慰藉。
可是此刻連這一丁點兒的權利都被剝奪,李牧遙險些當場爆炸。
滿腔的怒火無從發洩,只得以近乎自殘的方式磕頭。
白曉星又心疼又生氣,想起這段日子以來四姨夫王雲志的一系列騷操作,忍不住恨恨的說道:“除了四姨夫別人幹不出這種事,前陣子要房子沒成,就把怨氣撒在了姥爺身上!”
李牧遙本還沒想好該不該為這兩瓶酒要個說法,這會兒聽到白曉星這樣說,臉都氣綠了,起身問道:“要房?你說王雲志跟你要房?”
白曉星點點頭:“嗯,前段日子他又讓四姨給我打電話,這次說是想在老街的小樓裡開個什麼店,我沒答應。”
姥爺去世前把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了從小養在身邊的姐弟二人,四女兒夫婦在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卻分文未得。
為此,王雲志心中始終存有怨念。
這幾年他趁著李牧遙不在家,時不時的從白曉星身上打點主意,想“要回”部分本該屬於他們的房產地產。
“什麼叫又,什麼叫這次?難道他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李牧遙很快捕捉到了這句話的重點,頭髮絲兒都蓄滿了怒氣。
可他這一發火,白曉星卻縮著脖子不敢說話了。
這反應一如她年幼時闖了禍又沒本事擺平的模樣,李牧遙一看便知道她有事瞞著自己,於是故意板著臉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只不過這些事你親口告訴我,是不是比我事後質問你更好?”
威脅奏效,白曉星果然怕了,只聽她支支吾吾的說起了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這幾年我不是讀研沒時間回來麼,他就讓四姨跟我說農村的房子時間久了沒人住會塌掉,耕地荒著不種會被收回什麼的,勸我交給四姨夫幫著管管。我也知道四姨夫動機不純,可四姨她,她小時候對我們那麼好,說的又挺有道理的,幾次之後我就……答應了。”
“你怎麼就沒跟我商量一下呢?”李牧遙不想衝她發火,可這事兒做的實在是令他生氣,“他擺明了就是趁我不在欺負你,想把姥爺的東西都騙走。明知道動機不純,你還?!”
“可……我每次想說點家裡的事,你不是都不願意聽麼。”白曉星心中委屈,兩顆眼淚爭先恐後的順著臉蛋兒滑落下來。
“……”
這話說的一點沒錯,李牧遙無從辯駁。
三年前,他截停姥爺的靈車大鬧葬禮,不顧勸阻離家出走。
自那以後,家中所有人都把他視作無藥可救的混蛋。母親季萍權當沒有他這個兒子,不讓任何人再提起他。
後來的整整三年,家裡人除了白曉星以外真的沒有人找過他,更別提關心。
儘管李牧遙會時不時的接到白曉星打來的電話,卻絕口不問家裡的事情,也不讓她說。
“都怪我,其實我沒資格來管這些事的。”
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