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我等已身如局中,怎能置身事外?”
“你們啊!就是太年輕。”此時的周少卿如同一個睿智的長輩,悉心教導道:“有些事不是想如何便如何的,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
陸槐和遊璟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深沉。
“罷了罷了。”周少卿見說不動他們,無奈道:“你們就當某是老糊塗了,不過某提醒你們一句,你們若是想插手,得叫上你們的長輩,只有他們才能震懾的住那些牛頭鬼蛇,才能護你們周全。”
陸槐和遊璟叉手行禮,“多謝周少卿提點。”
周少卿擺擺手,揹著手往一旁走去。
他並不是一個多事之人,只是從這兩個人的眼中,他看出了曾經的、和自己一樣的執著,他想起他也曾是一個無畏權勢的少年郎。
只是歲月抹去了他的稜角,他從一個嫉惡如仇的少年變成了如今只會打嘴仗的鴻臚寺少卿。
這何嘗不是一種命運的妥協呢?
……
一直到晨光微露,一行人才狼狽不堪地回到莊子裡。
但莊青如卻不能歇息,和其他兩位醫官替那些傷者醫治,帶來的藥材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們不得不派人去周邊的村子裡採買。
“莊大夫,你得來一下。”年輕的醫官喊道。
莊青如給一個傷者包紮完畢,剛坐下來準備歇歇腳,聽見有人叫她,她打起精神走了過去。
那醫官壓低嗓音道:“那位鄭二郎君又出血了,聽聞你善針灸之術,請您過去看看。”
莊青如想起那個大腿沒了的郎君,一邊為他的堅強而感嘆,一邊問道:“何博士怎麼說?”
年輕醫官道:“也沒甚好法子,他的一條腿直接被砍斷,當時沒疼死已經算他命大了,過了這麼久才被送來醫治,傷口都爛了,何博士給他灌了麻沸湯,剜掉了裡面的爛肉,又縫合了傷口,但時不時還會流血。”
“有燒起來嗎?”莊青如又問道。
“燒了!一直燒著呢,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現在只能看他自己。”年輕醫官道:“何博士一夜未眠,方才被人叫出去了,說是鄭二郎君再出血便要我叫你幫忙針灸一下。”
他們三個醫官各有所長,何博士和莊青如都是醫科的,自己則是按摩科的,用藥和針灸方面都不如他們兩人。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傷者的院子裡。
這裡就是先前那位周郎君的住處,為了方便照看,幾個受傷的郎君全都送來的這裡,血腥味和藥味瀰漫了整個小院。
莊青如先是給鄭二郎君止了血,又把了一下脈,立刻明白何博士說的不假,這個人的命未必能保住。
可眼前也沒有旁的法子,只能用精貴的藥吊著,希望他自己能挺過來。
莊青如並沒有去看他的傷口,一則是對何博士的醫術有信心,二則是她只要一看到傷口便想到那條丟失的腿被人給吃了的事。
雖然她曾聽說過這樣茹毛飲血之事,但真實發生在身邊還是有些太嚇人了。
“你在這裡作甚?”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莊青如轉身看去,發現是那位周郎君。
眼前的周郎君不似之前的高傲,他的腦袋上綁著白色的繃帶,漆黑的眼眸中閃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別不說話。”周世炎大聲道:“我記得你,你和崔度他們是一夥兒的。”
什麼叫一夥兒的?這話說的真難聽,莊青如道:“周郎君找某有事嗎?”
周世炎蹙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他早便注意到她了,只是瞧見她在給鄭二郎治病,才沒有開口。
他忍著怒氣道:“我問你,鄭二怎麼樣了?他的腿能治好嗎?”
莊青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試探著問道:“你不知道他的腿斷了嗎?”
“斷了就再接上啊!”周世炎理所當然道:“你不是大夫嗎?”
莊青如眨眨眼,再次問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的腿怎麼了?”
接連兩次的反問讓周世炎的耐心終於耗盡了,他越過她,直接掀開鄭二郎的被褥,喊道:“不是斷了嗎?你就……啊啊啊啊!”
腿沒了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周世炎被嚇得癱軟在地。
他雖然是個紈絝,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但他從來都是用棍棒教訓人,從未直接見人沒了的,尤其是這個人還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好兄弟。
“他的腿……他的腿……”周世炎哆哆嗦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