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在窗臺上的簡易書架上抽了本書看了起來。
一點都看不進去。心情躁亂不堪。
雷米多直身坐起,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洞察到自己愛胡思亂想的毛病現在要大大發作了。
雷米多索性就扔了書,關了檯燈,躺倒在床上,全力以赴地胡思亂想起來。
腦子裡開始走馬燈似地一次接一次放映同學魏旋轉不止的健碩身影。雷米多想,看來做一個新時代的於連也是很艱辛的一件事情。凡事有得到就必有失去,這是毫無疑問的。
腦子裡間或出現了林峻傑渾圓的頭、粗短的脖頸、不動聲色的語氣。此際這種影像令他心生厭惡。他悲哀的想,他一定不具備成為一個新時代於連的心理素質,他不如同學魏,沒能力讓自己成為一隻旋轉不止的陀螺。
四周很靜,他越來越寂寞。
隨著兵齡越來越長,他一天比一天容易陷入寂寞的泥淖。寂寞已經在他心裡播下種子,但凡哪天出現一丁點引子,它便會踉蹌著長出幾片芽葉。尤其是那些無聊的週末和節假日的夜晚,單身樓清冷而空洞,雷米多一個人呆在宿舍裡,那份寂寞滋味,簡直轟轟烈烈。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到有燈光從外面淺淺地射進來,屋子裡因此顯得昏暗混亂。他內心黯淡無光。他感覺到自己正在進入某種嚴重的狀態。
他把手伸向水杯,握住,咕咚喝下一大口。水在胸腹間流動,沉落,聲音大到空洞,能使靈魂在瞬間失禁。
雷米多忽然伸出手,向四周摸索,抓住衣服,站起來,穿戴整齊,一個瘋狂的念頭已經誕生:我要回一趟老家,我要見李玉。我要回老家,見李玉。
這念頭的主旨一旦明確,他的腦子立即完全被李玉佔據:她的美,她的溫柔,他看到她時種種不可言說的感覺……他想李玉了。他心急火燎,想見到李玉。
他明天就回老家,去找李玉。
他風風火火地離開昏暗的床頭,三步兩步就走到門口,開門,出去。走廊黑如深井。假日的單人樓走廊沒有一絲人氣,很多人都迫不得已地失蹤了。他像逃避鬼魂一樣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下樓,來到外面,向小賣部走去。
他要趕緊打電話跟領導請個假,要趕緊找人給他買一張明天去往老家方向的火車票。
請假很順利,票的事也很順利。
現在,雷米多要給李玉打個電話了。
雷米多的心像個小年輕一樣“砰砰”跳起來。電話接通,雷米多突如其來地對李玉說:
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太過親暱、太過突兀的一句話,叫誰都會找不著北。
過了約莫半分鐘,李玉摹仿出一種很小很小的小女孩的聲音說:
不想!
雷米多說,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不假思索地回答我。
什麼嘛?說就是了!
如果我現在正在老家的車站,你接下來會做什麼?
李玉調皮地說,去接你——這是你的話,不是我說的。
雷米多需要調整呼吸,否則他的心會快樂地跳到小賣部的櫃檯上去。雷米多說,剛才是騙你的,接下來這句話千真萬確,我明天坐車回去,後天到。
真的?
票都買好了。
我會去接你的!你到了給我打電話吧
第十二章
1
雷米多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坐了一個來小時的大巴。轉車時正好是深夜,耽擱了兩個多小時。約莫三號凌晨五點半到達老家這個小縣城。
夏末時分,這個南方縣城還是有一點點悶,雷米多想李玉可能還沒起床,便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候車室眯了一會兒覺。等天光大亮時,雷米多到車站門口的雜貨鋪用公用電話給李玉打了個電話。
李玉好像早就醒了,說,我馬上來接你。
在等李玉的過程中,雷米多的心裡曾經閃過一絲惶然。他想到這次回來找李玉的行為有點欠考慮,他甚至根本沒有想過這次為什麼要回來找李玉,他僅僅只是受了一腔衝動的推動,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不過這些念頭不過只閃了那麼兩下,就被即將見到李玉的興奮取代了。
二十幾分鍾後李玉就來了。李玉穿了件紅上衣,頭髮溼漉漉的,一定是剛洗過澡,看上去相當漂亮。雷米多眼睛有點轉不動。
雷米多很衝動地想衝上去抱一抱李玉。但眾目睽睽下做這個動作在這個小縣城顯然不合適,雷米多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