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呆得妥當了，賈科對雷米多和司機說，我去了，你們倆在車上等我。
夜色中賈科做賊般向樓洞走去，那一大包東西在他瘦小的身子下晃盪著，怎麼看都不協調。雷米多目送著賈科，心裡的某塊地方莫可名狀地不舒服起來。
約莫半個小時過後，賈科下來。上了車，賈科拍著巴掌說，順利順利，劉處長說他前段時間已經做通了他們局長的工作，他們局常委們都議論透過了，局裡的人事部門已經向市人事局申報，這段時間就會向我家屬的單位發商調函。
吉普車開始往回開。
想必剛才那一大段拜訪之前和拜訪之中的時間裡，賈科的腦子一直不停地在考慮如何跟劉處長講話，所以現在就算拜訪活動已經結束，賈科的腦子仍然停不下來。賈科開始喋喋不休地回顧這些年來他為他家屬聯絡工作單位所付出的艱辛，末了他得出一個結論：當初他就不應該在老家找老婆。
如果可以回過頭來再活一遍，管她好孬，我一定在q城找老婆。他說，在老家找老婆真是麻煩死了。
說到這裡，似乎這才發現車裡坐著一個可以間接實現他未競理想的未婚者，他將話頭轉向了雷米多。
雷米多啊，最好不要在老家找老婆。你看！在老家找老婆多麻煩，整年整年都見不著面，然後就是隨軍，調動，是人都得給它折騰死。
雷米多幹笑兩嗓，沒接他倆的茬，只將目光投入窗外。雷米多想你說得多對啊。你以為我不是這麼想的嗎？
很久以來雷米多潛意識裡都在拒絕兩地分居的婚姻。他早就洞察到，這種幾乎沒有家庭生活的婚姻徒具形式，無疑和沒有婚姻沒多大區別。
也許最後能夠廝守在一起，但是，那個過程之中得解決多少麻煩事？這個過程之後，婚姻是不是變了味？
雷米多不是今天第一次從賈科身上覺察到這種形式的婚姻的討厭之處，他見得多了。但是現在，他已經是個世紀末的人了，說難聽點已經有點飢不擇食了。
不過他真的該飢不擇食嗎？
擇還是不擇？這本身就是個問題。
2
天早晨上班雷米多經過辦公樓門口的那個整容鏡時，狠狠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打量完畢，他認定自己還不應該墮落到飢不擇食的地步。
這麼自戀了一下過後雷米多容光煥發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雷米多已經決定再不給李玉打電話了。
雷米多過往生活裡出現過幾次類似李玉這樣的姑娘，都是他遠在浙北家鄉心急如焚的父母呼叫一切關係找出來的。雷米多探家時和對方認識，回了部隊，和對方電話聯絡，基本如此。但是，卻總是聯絡得有一搭沒的搭的，所以最後結局就是不再聯絡。有那麼兩三回，是雷米多決定不再聯絡的。對方當然沒理由纏他。其中倒是有個姑娘再找過他一次，他卻不再有回應，人家就罷了。
雷米多沒打電話給李玉，李玉卻把電話打過來了。
自從那天晚上和李玉有過那麼一次甚為投機的長途聊天后，連著幾天，雷米多和李玉都要打電話，不是雷米多打給李玉，就是李玉打給雷米多。李玉現在已經知道了怎麼透過外線轉接軍線把電話打到雷米多的辦公室，或者雷米多的宿舍樓。
李玉似乎和雷米多以往生活中那些家鄉姑娘有所不同。李玉會主動出擊。
晚上雷米多正躺在床上看書，走廊裡的電話響了，接著，有人喊，雷幹事！電話。
雷米多扔掉書，閉上眼睛。但很快，又“呼”地睜開，爬將起來，走進走廊。
今天怎麼沒給我打電話呢？李玉說。
雷米多：唔！
李玉：怎麼了？
雷米多：沒有。
李玉：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雷米多：有嗎？你一說我還真有點。
李玉突然故意換成一種嗲得過分的語氣。那我來逗你開心吧！
雷米多立即為之振奮。嗬！我現在忽然又開心了，不過你還是逗一逗吧。你的聲音真好聽。
李玉：不好聽不行，靠聲音聽飯的嘛。
雷米多：聽說你唱青衣。來一段欣賞欣賞。
李玉：不。
雷米多：來一段嘍——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預備——唱！
李玉：好吧！
李玉誇張地咳嗽一聲，咳咳！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道青雲剛出岫。下一句，你來！來嘛！
雷米多：只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骼清奇非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