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德禮卻說:“話不能這麼說。她是軍統的人,有名的軍統之花。軍統的人歹毒,被他們盯上了是很麻煩的。”
秦進榮又一笑:“沒關係,我又沒犯法,她能把我怎麼樣呢?”
尤德禮搖搖頭:“沒犯法被抓的人多的是。我是提醒你注意言行,千萬不要被他們懷疑是共黨分子!其實真要犯了別的什麼法,那倒小事一樁——我出面說句話就能擺平。惟獨關係到共黨的事,那可沒人敢出面求情的。”
秦進榮半玩笑地說:“你看我是共黨嗎?”
尤德禮一揮手:“嗨——!你當然不是共黨,我只不過是說別讓他們懷疑你是共黨……”
秦進榮點點頭:“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
尤德禮又說:“我告訴你一個軍事秘密!”
秦進榮一愣。
尤德禮接著說:“今晚接我們的卡車就到,明天一早上路。你早點收拾東西,別臨時忙亂丟三落四的。”
秦進榮舒了一口氣:“啊……這……也叫‘軍事秘密’?”
尤德禮卻一本正經:“當然囉!凡是軍隊的行動,都叫‘軍事秘密’!”並鄭重其事地補充了幾句,“我可只告訴你一個人,千萬不能外傳——在軍隊裡洩漏軍事秘密要殺頭的喲!”
秦進榮裝作認真地點點頭:“啊,你放心,我決不告訴任何人。”
張倩看的材料,正是總部發回有關她調查秦進榮情況的材料。材料中寫明:秦進榮從小學到大學一直品學兼優。參加過~些抗日活動,但不是帶頭分子,無明顯的政治傾向。其父原是第十一師範學校校長,抗戰爆發後遷居重慶,在一些學校代課,生活較困難;其母原亦是教師,現無職業;其兄在杭州一爿商店做賬房先生。他們都是極本分的人,從不過問政治。這份報告應該使張倩滿意才是。然而她卻越看越起疑。她覺得秦進榮本人和家人都太清白了!
世上最難找到的便是無瑕白壁。
她認為秦進榮的父兄尚且可以理解:一個是過去時代的人,一個在經商,可能與政治無緣。秦進榮卻是生長在“多事之秋”,又是在最敏感的“風口浪尖”的學府之中。從五四運動以來,學府便是政治氣候的晴雨表,在那樣動盪的環境中,有幾個學生能“閉門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即或有,那應該是“書呆子”形象的人,戴上一副近視眼鏡,舉上慢條斯理,文質彬彬的。然而秦進榮從外貌就給人一種聰明活躍的印象,這一類人是不會很“安分”的,不右即“左”。如果材料中能反映出秦進榮有偏右思潮,或者偏“左”也罷,她都能坦然接受,不再懷疑。惟獨這“白壁無暇”,她是不能接受的,而且反倒增加了她對秦進榮的懷疑。“材料”還附了戴笠的指示,要求她儘快地趕到西安“西京站”處理一件棘手的事。
在西安鬧市區有一幢鐵門樓房,門外無任何標誌,看上去像是某富豪或達官顯貴的公館。走進門去,可以看到樓門前有兩個憲兵在站崗,院子裡還有流動的憲兵巡邏,可謂戒備森嚴。這裡進出的人男男女女,各種裝束都有,顯得很神秘;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多數市民都知道這座陰森可怖的樓房,就是“軍統西京站”所在地。
正如戴笠所言,西京是反共前哨,所以在軍統成立後不久的一九四○年,戴笠即派其親信毛人鳳前來成立這個站。
毛人鳳不僅是戴笠的浙江同鄉,而且從戴笠在浙江不得勢時,他們就是莫逆之交。戴笠視毛人鳳為膀臂,毛人鳳也極為崇拜戴笠的鐵腕,對他忠心耿耿。凡是有重大的事,戴笠都要和毛人鳳商量,或派毛人鳳去做;毛人鳳也總是竭誠盡忠,不遺餘力。
然而毛人鳳來到西京後,雖成立了這個情報站,卻沒有做出多大成績。最初,他把目標集中在共產黨的“第十八集團軍辦事處”方面,企圖“打進去——拉出來”,但是共產黨方面防範甚嚴,經過多方努力,絲毫沒有進展。而且他又風聞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暗中與共產黨有來往,卻拿不到證據。雖然戴笠對此沒有深責,卻不時催問情況,給他的壓力也著實不小。萬般無奈,他只好把壓力轉嫁給下屬的兩個頭目李增和阮超群。
這天,毛人鳳又把兩個頭目喊到辦公室加以訓斥:
“剛才衛長官來電話,說第十八集團軍方面向他提出抗議,說我們軍統的人在辦事處周圍設了許多暗探,並釘梢他們的人。衛長官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抗戰時期,要注意搞好團結,不要再搞小動作。你們看,派你們去暗中進行的事,現在被別人當小偷一樣指責,弄得我在衛長官面前也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