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來。張倩說:“好用功啊!看的什麼書?”
秦進榮一笑,將書合上,書的封面上有《三國演義》幾個字。
張倩以玩笑的口吻說:“人言看了水滸好打架,看了三國學詭詐。你本來心眼多,再看三國,可別算計我唷!”
秦進榮起身拉了把椅子擺在辦公桌旁:“大姐這話正說反了,我是常受人算計,才想從中悟出點道理的。”
張倩聽懂了對方在諷刺她,卻不接碴:“好了,在服務團那環境,你叫我聲大姐是親熱的,在這兒可不怎麼適當,以後叫我倩倩吧。”
秦進榮一笑:“別人聽了會怎麼議論?”
張倩哼了一聲:“你記住,要想活得瀟灑,你永遠也別去想別人會怎樣看待你。”
“人無顧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難道你對自己的言行這麼沒有信心?”
“自信當然不可缺少,但過分就不好了。”
“什麼叫過分?古人不也常說‘我行我素’嗎?”張倩多少有點開導對方的語氣,“進榮,人活著不是為別人,而是為自己。或者你會說這太自私,但誰又能做到真正的大公無私呢?共產黨人宣稱他們追求的真理就是一個‘公’字,你相信他們能做到嗎?”
秦進榮搖搖頭:“我沒研究過共產主義。”
張倩盯了對方一眼:“那你研究過什麼主義呢——三民主義嗎?”
秦進榮又搖搖頭:“不,我什麼主義也沒研究過。”
張倩一笑:“不可能吧,現在的知識分子研究主義是很時髦的呀!”
秦進榮也一笑:“我要有那麼時髦,就無須坐在這裡,洗耳恭聽你的教誨了。”
張倩白了對方一眼:“好一張利口!”她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鋼筆,在手中轉著觀察著,“唔,是支派克,送給我做個紀念如何?”
秦進榮無所謂地說:“送你紀念品倒也沒什麼,但是以紀念品送人當紀念品,總不大合適吧——這支筆是我考上大學時,家母賣了耳環買來給我的。”
張倩看著秦進榮:“小氣何必找藉口!”
秦進榮也直視對方:“你神通廣大,可以去調查嘛。”
張倩被說得低下了頭:“進榮,是不是對我至今耿耿於懷?是的,在服務團時我調查過你,那是例行公事,而且多瞭解一點你的過去,不是更有利我們的接觸嗎?”
秦進榮聳聳肩:“談不到什麼耿耿於懷。更何況現在你是上校,我是學兵,等胡先生哪天發話,我就回軍校去繼續受訓了,以後還能不能再見面都難料,過去的事還糾纏什麼呢7”
張倩抬起頭來動情地說:“進榮,不能設想我們會永遠別離。我現在是胡先生委任的情報處副處長,你是胡先生保送去受訓【的,將來畢了業肯定會回到胡先生身邊的。”她見對方要爭辯,就抓住對方一隻手說,“不!不!你不要說洩氣的話。無論情況有什麼變化,我都會盡一切可能促成我們永遠在一起!”
秦進榮並沒有縮回手,只是很冷靜地說:“永遠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嗎?”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她說:“怎麼會讓這種局面長期存在呢?你放心,我會很快弄清一切,改變這種局面的。”
秦進榮冷笑道:“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張倩別有所指地說:“話不能這麼講,什麼叫‘虧心事’呢?大凡一個人每做一件事,他當時都認為是有理的,否則也就不去做了。譬如國際上有些恐怖主義分子,盡於些殺人放火的事,誰不知道殺人放火是犯罪的呢?但恐怖主義分子有他的說詞。再以日本侵略者而言,誰不知道侵略別人的國家是不允許的呢?他們卻說是拯救中國人民,要搞大東亞共榮圈;希特勒納粹分子殘暴屠殺猶太人,他們用納粹主義來解釋。我們和共產黨刀兵相見多年,至今兩黨明爭暗鬥,不也各有說詞嗎?彼此都認為自己是正義的,為主義幹什麼都不覺是‘虧心事’,你說是嗎?”
秦進榮冷笑道:“你口若懸河,我卻不得要領哩。”
張倩很得意地笑了起來:“進榮,不要回避現實,那是沒有用的。也許我們的觀點不同,那不要緊,我相信慢慢可以接近,最後達到一致。在沒有達到一致之前,你也不用怕人敲門,因為我會是你的保護神啦。”
秦進榮明白對方有所指,他沉著應付:“那你就犯了個不小的錯誤。因為如果我們觀點不一致,我是不會袒護你的。”
張倩伸手托住了對方的下巴